十四爷说过了颁金节就回来陪惜宁,哪知那日午后,他刚出贝勒府,就被西山大营里派来的军士截在了大街上。
那人倒也不敢唐突,扑通跪在十四爷马跟前道:
“爷,兵营工地上,挖出一大片老坟,大家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停工,怕就赶不及下月开营,还请爷让钦天监的大人去看看,究竟要如何处置,是给移坟,还是咱改址绕过去……”
十四爷直皱眉,好好的兵营,里面搁一片老坟算怎么回事?
吩咐身边亲兵往兰园送信,自己则打马往西山去,这事得尽快处理。
这一去,也又是十余天没回来,好在惜宁有的是事情忙活。
云裳阁没几日正式走秀,她几乎日日带着宁雨兰去京韵楼给洛娘子帮忙。
走秀那几日,更是一早出门,到夜里才回府。
虽然累,却前所未有地充实与快乐。
宁雨兰被洛娘子安排在更衣间,与欢宁负责管着所有样衣,安排绣娘换装,化妆。
她不用抛头露面,却掌握着走秀最关键的环节。
能够发挥价值,让自己有所用,宁雨兰快乐得像一只百灵鸟般,在一众绣娘间穿梭来去,轻盈而愉悦。
到最后一日傍晚,十四爷一身疲惫地回到兰园。
他与惜宁多日不见,心中自然惦念,也怕她责怪自己言而无信,顾不上一身风霜尘土,翻身下马,马鞭一扔,便急匆匆地往内院里去。
齐力听到动静,从前院厢房里奔出来,追着十四爷的脚后跟,又惊喜又有些忧虑地问道:
“爷您回来了?夫人……夫人她不在府里……”
齐力如今在兰园专管着十四爷前院事务,爷不在府里,夫人又日日自有大事要忙,他这些时日正着人将前院书房里外打扫修缮,预备过年呢。
书房里一片狼藉,哪想到爷连个信都没让人送,冷不丁地就回来了?
还好爷没在前院停留,直奔后院寻夫人,可夫人她……这都天黑了,还没回呢!
齐力心中忐忑,只见十四爷顿住脚步,侧身回看他一眼,问道:
“不在府里?那她去了哪里?”
脸色有些阴郁,他可是好几日没吃好睡好,事情一忙完,就打马回城。
这个时辰,惜宁竟然不在府里?
十四爷倒没想别的,只看着天黑沉沉的,她还在外面,被什么要紧事,给绊住,别出事才好……
齐力陪着笑脸哈着腰,回爷的话说:
“爷放心,这几日云裳阁那边走秀,夫人日日都去京韵堂忙碌,平日天黑前也就回来了,今日最后一场,怕是有庆功宴?”
爷脸色一松,嗯一声转身要往外去,转念一想又进内院,吩咐道:
“让她们送水来,爷要沐浴,还有,送些吃的来。”
红姑落英都去了京韵堂,内院只有宋嬷嬷在看家。
这时也得到消息迎出来,忙上前见礼请安,又急匆匆地吩咐人送水,做些手抓羊肉和泡饼来。
都知道十四爷喜欢大肉,跟惜宁在一起,还精细些,他自个儿,就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畅意。
等十四爷洗干净,吃饱喝足,惜宁竟还没回来。
他在内室转悠了片刻,换了一身青色常服,带着齐力出门,往京韵堂去迎她。
早一刻见到,也是好的。
京韵堂走秀下午就完事,惜宁等着洛娘子她们整理了订单,一起开宴庆祝。
十四爷到的时候,楼内正上下人声鼎沸呢,丝竹之声笑谈之声,充盈于耳。
虽已夜深,可楼上楼下,院内院外,亮如白昼。
十四爷举步进了大厅,早有侍候的女婢看见,吓得扔了手里的茶盘,忙上来磕头。
爷抬手压了压,示意不必声张。
“你们夫人呢?”他低声问道。
十四爷有些好奇,惜宁不跟他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样子。
那女婢便抬手,往楼上比了比,战战兢兢地说:“夫人在二楼雅厅呢。”
想了想又补一句:
“这几日走秀,堂内都是女客,没有男宾。”
十四爷点头,示意齐力赏了她一个荷包,便抬腿往二楼去。
二楼最大的雅厅占了位置最好的一面花窗,正对着院子里的戏台,高度角度,都是最佳的看戏赏乐之地。
今日没有男宾,厅内开了两桌,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云裳阁的管事娘子,主理绣娘与逢娘。
雅厅门口设着一架紫檀双面绣的屏风,绣的是这京韵堂八大名角。
朝着门外的是旦角,想来反面便是小生或武生了。
这一看就是云裳阁出品,摆在这便是活生生的招牌。
谁看了不问一句,这是哪里做的?
来这消遣的都不差银子,个个都要寻到云裳阁去,订这么一架屏风,就算做不了这么大的,做个小炕屏也好。
十四爷站在门口,半真半假地欣赏这美轮美奂的绣工。
几大名角的神态身段,被绣得恍若真人一般。
就连十四爷这种只好武功不爱戏曲的武将,也暗暗赞一声,美。
厅内众人没注意外面站着个人,正笑谈劝酒,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