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有PTSD(创伤应激综合症)的大部分队员,一般保守治疗都会选择聊聊天喝喝茶,通过简单的对话或者是选择题来让心理医生观察,然后开点药吃点药,大多数情况会有所缓解,不会特别影响队员在战场上的行动。
更多数的队员其实会选择“自愈”,也就是忍受任务对自己身体带来的一切伤害,例如:耳鸣,头痛,失眠,梦魇,等一系列。
对于林野这样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经历高等级危险任务的,上面的人并不会特别在乎,真正在乎他是否健康的是云争渡。
他不想让林野被迫接受心理创伤,留下不必要的阴影。
“前几次也有过催眠治疗,但效果都不是很好,引导还没有结束,他就会突然惊醒。”张医生重新在抽屉里拿了一张报表,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通之后,走到按摩椅边上。
“你在害怕吗,小野?”云争渡问他。
“……嗯。”林野点点头。
说不害怕是假的,梦里的画面太清晰,几乎是一比一等比例的重演Jack死去的那天,更多的是来自林野内心的愧疚。
这种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
“其实应该清场的,但也可以试试你在这里会不会好一点。”张医生对云争渡说。
“那这样,小野,握着我的手”云争渡把手伸过去,主动牵住林野的手,想要给予他力量“睡着的时候如果感到害怕,你就想,我在你身边。”
云争渡的手很大,也很温暖,修长的手指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伤口还有疤痕,手掌还有常年摸枪和健身训练的茧子。
林野反握住他的手,长出了口气,又随着张医生的指令开始反复调整呼吸。
“深呼吸,再来一次,对,就这样。”张医生抬起手在林野耳边“让自己感受平静和从外部汲取到的力量,还有……爱意。”
“看着我的手,不要分散注意力,呼吸,重复,再来一次,闭上眼睛。”
“当我打过响指之后,你就会进入深度睡眠,现在……祝你做个好梦。”
林野闭上眼睛之后,在一次又一次的调整呼吸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之前总是反反复复失败在刚开始的时候,这次有了云争渡在身边,竟然出奇的好用。
他握着云争渡的手,在一声响指之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
梦里的一切都是他无比熟悉的高中生活,林野站在操场中间看着那天的“国防教育演讲”,正好是云争渡在台上激情演讲的片段。
梦里的云争渡站在演讲台上,身边是Alpha的队员,那时候还只有五个人,Jack并不在里面。
——“青年应该是有梦想有希望的,你们的年龄允许你们横冲直撞,为了目标而不畏艰难险阻的前进。
高考之路任重而道远,但是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同学们,让你变强的从不是道理,更不是漫无目的的画没用的大饼,而是你咬牙坚持的过程。”
云争渡熟悉的话语在林野耳边缓缓响起,他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那人好像也在向他看过来一样,隔着面罩和护目镜,轻声对着林野说了一句没有在演讲上说过的话。
他说:“Alpha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林野愣怔的看着演讲台,他不记得云争渡有在那天说过这句话,他甚至已经在梦里怀疑自己开始精神错乱了。
可梦境不会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直接就把他拉到了第一次跟Jack见面的那栋房子。
他和云争渡一起持枪左右两边站在房间门口,堵住了所有可以逃跑的路,Jack和西拉姆就在这扇门后面躲着。
梦里的画面转的太快,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只知道机械的举着枪。
紧接着就是Jack和云争渡两人紧张的对峙,梦境里听不见林野的声音,像是失声了的哑巴,嗓子被收走了,无论他怎么试图张开嘴说话,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只能看着Jack质问云争渡为什么抛弃了自己,为什么把自己踢出了Alpha,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放弃他。
梦里的云争渡放下枪,看了看林野又转过头看向红了眼的Jack。
“你也在执行任务啊,Jack”他说“上面亲自来跟我要人,要脑子转的快又能随机应变深入敌营的,他们选中了你。”
“这不是你放弃我的理由,尤里!”
“我从没有放弃过你,Jack,你一直都是Alpha的队员。”
梦里的林野随着画面的转变一下子站得很远,变成了坐在观众席上观看电影的观众。
电影里面在讲述一个优秀的Alpha队员,因为被上面的人看中,选中了去做特工,将他安插进各个毒枭和军火走私贩之间,为了让他的离队看起来合理一些,队长将他踢出了Alpha,而给出的理由只是因为“综合考核评判”他的心理状态不再适合待在Alpha。
画面一转。
是那天林野被Jack绑到了地下室,第一次跟约翰泰勒见面的那天。
梦里没有别的,只有他蹲下身偷偷给自己递钥匙的时候在自己耳边说话的画面。
他说:“太阳终将升起,你我向死而生。”
梦境再次转动,再一次定格到了Jack跪在盛满水的浴缸中,在他被胡乱的丢进去之后,原本清澈的水就在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原本算得上是英俊的面容,被殴打的看不出人形来,眼皮肿胀,鼻梁骨也断裂的歪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的眼睛因为脸上的伤口被挤压的很小了,可他依旧眼神坚毅的看着林野。那时候的情况太突然又太急切,林野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Jack没有跟他说话,直到这一次重新进入梦里的场景,他才看见。
他的脖子,左右两侧有明显的针孔痕迹,且不止一下。
不知道约翰泰勒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可能是让人失声的药,也可能是该死的毒品。
所以当硫酸被从他嘴里灌下的时候,并不是Jack不大声喊痛,而是他真的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将所有的疼痛埋在胸膛,咬碎了牙咽进肚子里。
林野的梦魇就是在这一刻开始不断重复,一直重复,直到他喘不过气来满头大汗的惊醒。
梦里的这个画面甚至比他在现场的时候还要格外的清楚,像是被人刻意开了慢放一样,一帧一帧的在林野面前过。
——
梦外面的时间并没有过很久,也就差不多一刻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