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场面很血腥,惨不忍睹,他是因为疼痛难忍,用砖头砸两只筷子,往鼻子砸,只剩下一点儿,脑浆子已经顺鼻子滴出,我吃惊了,一个前半生凌辱别人,后半生被人凌辱的李建玉,最后让人高看一眼: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奋力一搏,这是怎样一种抉择?生之豪横,半生窝囊,死之壮烈。
“李子北,你还不能站,赶紧通知人,你是他亲侄子哟,李昆仑去祁秀娥家带她了,两口子临走之前,打得头破血流,当时你三爷还没死,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带不来,你首先去她家,带的人都别闲着,事就是这么一个事,大家惦量着办!”
“能不能把他鼻子筷子拔出来,人回头来看,成什么样子?”有人提议!
“三大娘,赶紧的,把钳子找给他!”
“唉~!唉唉~!我可不敢哟!”
“谁来?”
“我看子北就行!”说话是那个和我打过牌的老六李子垒,“这种光荣时刻,非你莫属!”说话时表情丰富,还要撇撇嘴,“子北弟,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一个侄半个儿?别人哪有那资格?虽说你六岁咬他一块肉,这丝毫不影响你们之间房份是不是?”还要眨巴眨巴眼,“钳子就给他,李子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老六,有你在,这事就好办多了,我来就我来,我还就不相信了,比砸进木板里还难拽!”
“这可不一定,你三爷人走了,没准灵魂还在!”
“我来!”接过钳子,手都不抖,夹住筷子一头,一如拔钉,直接抽了出去,身后一片欷吁,那支筷子变成红白筷子,随手一扔,夹住另一支筷头,同样的动作,这回有些栽了,带出了脑浆子除了喷一地,还喷到了我鞋,扔了钳子,出去找水洗手。
“李子北,怎么样?经手三分肥!便宜不当家,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下子你走实了!”李子垒抹一下嘴,“三大娘,赶紧的,把这弄走,没准这是罪证,待会儿大先生从城里回来,可饶不了你,没准是你砸进去的,这下跳进黄河你也洗不清了!”
“这什么事?你喜了和歪(不正经),很好玩吗?谁家不死人?这事很光荣吗?”主事的人一熊,李子垒就像不讨人好的哈巴狗,嗯哼两声,走了。
“李子北,抓紧去,能找到吧?到那儿问:祁春河家!”
我骑上自行车,去了祁家。
这李昆仑还真是男生女性,祁秀娥坐在椅子上,他就跟磨曲虫似的,“时不时推一下祁氏,“啊你,去家呗,跟我回家,小大小二可都在家!”
“关我什么事?滚!李昆仑,骂个万世鸡巴×的,这次不跟你离婚,你不会吵吗?会打吗?你回去,坚决离婚!”祁氏飞扬跋扈到唾沫星子四溅。
“嫂子,赶紧回家吧,我三爷已经死了!”我走过去。
“子北,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能当什么?俺哥,赶紧上你岳母跟前赔罪,马上跟我回家,俺三爷确实是死了,你不回去,家里怎么办?”
李昆仑的确是算盘珠子,马上动起来,往他岳母跟前一跪,“俺娘,老大已经死了,求你成全!”站起来时,已经成了泪人,“大啊!儿子不孝!儿子当了窝囊废了,大地,我大地……我那可怜的大的……”风一样走出祁家。
“嫂子,抓紧,一起!”
“真死啦?你没骗我?”她还在怀疑。
“家里没有人,用砖头把筷子往鼻子里,你说死没死?筷是我抽出来的,看我这只鞋边上,这缕缕道道,是他脑浆子,刚才他在,我没敢说!嫂子,话我带到了,贾家沟可一大捧眼珠子在看着你呢!我走了!”
当我起身走的那一刹那,她叫我一声,“他大爷,我推车子,我们一起!”
当祁秀娥一到庄子头,门路大路上,站了不少人,她只得推着自行车,祁秀玉像演戏一样,立刻张开水瓢大嘴,大哭起来,“我的个爷呀?你怎么一声不响走啦?你咋这么狠心哪,你撇下我们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