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布满血丝的鹰目扫过左侧两道身影,目光在触及那袭暗紫蟒袍时陡然凌厉如刀,"三十二年了,没想到会在太庙之外见到三哥。"
龙榻上枯槁的手指突然攥紧锦被,夏皇凹陷的颧骨因剧烈喘息泛起病态的潮红。
明黄寝衣领口渗出的冷汗已浸透三重绢帛,却仍强撑着直起脊梁:"自父皇龙驭上宾...咳咳...三皇叔在太庙替朕守了十年长明灯......"
话未说完,喉间涌上的腥甜便染红了帕角。
始终静立左侧的蟒袍男子终于抬首,正是杨坚。
金丝滚边的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摩挲腰间那枚螭龙纹玉珏。
烛火在杨坚眼窝处投下深深阴影,却掩不住那道自左额贯穿至下颌的陈年剑疤:
"五弟的水火囚龙棒倒是愈发精进了,八千哗变的银刀卫家属,四十七处官吏府邸,三十一处商贾,听说竟连具整尸都凑不齐?"
杨林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目光掠过龙榻旁那方沾满黑血的铜盆,又看向杨坚,声音冰冷:
“你此刻出现有什么目的。”
杨坚的指腹摩挲着玉珏缺口——那是当年兵变之时留下的刻痕。
烛火在他苍白的面庞上跳动,映出太庙青灯十年沁入骨缝的阴郁:
"五弟的囚龙棒镇得住北境狼烟,可压得下江南遍地星火?"
金砖突然迸裂,杨林玄铁膝甲上未擦净的雪花簌簌而落。
这位抵御蛮族十数年的一字并肩王冷笑出声,腰间的蟠龙金锏撞得叮当响:
"三哥在太庙抄了几十年经书,倒学会悲天悯人了?我再怎么样,也比三哥当年用三千颗人头祭旗来得干净!
"够了!"
夏皇枯掌拍在龙案,震得并肩王金印与太庙青铜长明灯同时摇晃。
老太监慌忙扶住案头将倾的九锡仪仗,却发现帝王深陷的眼窝正死死盯着杨广蟒袍下摆——那里沾着太庙地砖特有的青苔。
"看看你们!"
夏皇染血的指尖扫过杨坚鬓角未修的白霜、杨广蟒袍下摆沾染的香灰——那是太庙囚禁三十年的印记,"杨家男儿的气血,该洒在函谷关外,而不是浸在自家人衣冠冢里!"
杨广突然屈膝,玄色蟒袍扫过丹陛上未干的血迹:"陛下,广在太庙抄经时曾见太祖遗训——"他抬起与杨坚年轻时别无二致的眉眼,"凡杨氏血脉,刀锋永指外敌喉舌。"
"好个外敌喉舌!"
杨林剑鞘重重杵地,震得梁间落下陈年积灰,目光却不断在杨坚、杨广之间徘徊。
夏皇青灰唇角忽然扯出一抹弧度,枯指划过虎符上"永镇山河"的铭文:
"五皇叔在北境饮了十数年冰碴子...咳咳咳...该换块带人气的兵符了。"
染血的指尖骤然发力,鎏金虎符砸向地砖时,九重帷幔无风自动。
"咔——"
青铜地砖绽开蛛网状裂痕,虎符上"如朕亲临"四字正断在杨林玄铁战靴与杨坚蟒袍玉带之间。
"着令一字并肩王杨林总摄征南大将军,领三万精兵,荡平南境黄巾乱教,赐双旌双节,凡遇不臣者可先斩后奏。杨坚、杨广随军出征,若大胜而归,可免当年之罪。"
夏皇每吐一字,唇间血沫便浸透一缕龙须,待说到"可免当年之罪"时,明黄绢帕已透出黑紫色。
……
"皇叔......"
待几人离开之时,夏皇嘶哑的尾音突然响起,最后面的杨林身形微微一顿。
"这江山...终究要姓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