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序又是一声冷笑,他没搭理我,用牙签挑了块肉进嘴,最后在我震惊的目光里,把那根牙签狠狠地钉在了院子里的百年桃树上,那一小段的木头几乎全部没入了树里,只剩下一点尖端还裸露在外面。
我靠,这绝对是恼羞成怒了吧!
行,算你有种!气吧气吧,气死你丫的!
我没有由来地缩了缩脖子,要是这玩意儿钉在身上绝对能把我干个对穿,然后血跟喷泉一样溢出来,属于会呲溜一声的被抹脖子那种。我又莫名其妙地叹息一声,想着以后要是遇见什么事儿,一定要离狗子远一点,要不然得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我脑子一抽,伸手就想去搬屁股下面的石凳子。可惜太重了,没搬动。我尴尬地用脚趾抠了抠鞋,试图转移话题让现场地氛围稍微好那么一点。我道:“你爸妈不在了,你那些弟妹怎么办?不会让你养吧?这样你多难啊!”
我眼瞅着他摇了摇头,脑子里的雷达提醒我,这个话题有点不妙。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开口道:“他们都死了。”
我啊了一声,对面的二狗子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在那里疯狂告知我他的往事:“上一任族长死亡后,安家的长老会在所有适龄孩童身上,也就是他们三岁那年开始培养血蛊。而养成蛊王者会去祖楼接受挑战,直到成功选出族长。我的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们最小的和我差六岁,最大的则是相差两岁。血蛊剧毒,为了让他们活下去,我的父亲和母亲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但血蛊一开始就让我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就死在了他们面前。在我成功养出蛊王的时候,我名义上就只剩下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为了他们的孩子活下去,他们终于想起了我。”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安灵序的表情——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惊悚:“他们希望我牺牲自己帮我那些弟妹控制血蛊,为此我的母亲还打了我一巴掌,怒斥我不懂感情,所以我答应了他们,最后亲手杀了我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哦,就这?
虽然但是,我有点疑惑:“你手刃他们了?为什么?这样多脏手啊?”
“他们想要我身体里的蛊王,”安灵序对我的平静并不意外,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没了蛊王我会死在祖楼里,所以我杀了他们的儿女警告他们不要动不该有的歪心思。”
“不愧是你,”我有些唏嘘,也倒了杯酒喝,“但凡爷当年有你这魄力,我都不至于被赶出家门。我铁定能拳打宁天龙,脚踩宁博轩,最后让宁博轩他老娘金华枝给我摇扇子。”
安灵序不置可否,他继续道:“至于我的父母亲,他们在一次任务里死在了地下,我让人帮他们捡了遗骨,入棺合葬。”
很好,不愧是你,够损。
我鼓了鼓掌,夜风吹得我有点困。我眯了眯眼,继续问:“那宁依依呢?”
安灵序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等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
妈的,讲话讲到一半又当谜语人,烦死了!
我啐了一口,气呼呼地把桌子上的所有卤味扫荡进嘴里,对李二狗竖了个中指,接着就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我道:“晚安,好走不送。”
安灵序这土狗没留我吃早饭,他和我道了句晚安转身就走,给我整不会了。所以我又对他比了个中指,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回房间里面睡觉去了。
睡是睡着了,问题是我没想到这一觉我能不吃不喝睡一整天。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棠溪坐在我的身边帮我把脉,探我鼻息,见我醒来,他才下意识收起脸上不易察觉的惊恐和担忧。我一愣,突然想到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那些人私底下都叫我药罐子或者病秧子,还有过分的叫得比这个还难听。好消息是我师父通常会给我出气。不过对于我来说,小时候流鼻血感冒发烧之类的都是常事,有时候还会无缘无故休克,要不是我师父和棠溪家里人好,我生病的时候愿意出手帮我,我恐怕会早夭。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小时候被当成姑娘养的原因,小子当姑娘养,不容易早夭。这也是为什么棠溪即便很忙,也会每年都飞回来看我的原因。他是真的很怕我死在家里,甚至为此他还跳级读了墨国的医科大学。
棠溪,真是个大好人啊!
我伸手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我没事。棠溪叹了口气,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顺便挑拣了一个放在桌面上的橘子剥给我吃。用他的话来说,是让我补充一下什么维生素。
我不喜欢喝热水,喝下去我人会燥,我刚准备开口让棠溪给我兑杯温水,李二狗就进来了。他看看棠溪,又看看我,表情淡淡,只是问道:“你醒了?”
我点点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但是族长嘛,总得学会表情管理。他估计是跟别的安家人凑一块刚回来,所以这个表情很正常,应该。没一会儿就听见这哥们浅浅地叹息了一声,他道:“可以吃饭了,你要起来吗?现在已经六点了。”
安家人不管干什么都很守时,他们通常五点开饭。
六点开饭,估计是给我匀的另外一桌。
正好我也饿了,当下晃了晃脑袋爬了起来,棠溪扶了我一把,他也叹息一声,认命去帮我拿外套。我嘿嘿一笑,棠溪真是个好人。
晚饭很好吃,我吃饱喝足,无视安灵序,摸着肚子回了院子,棠溪跟在我屁股后头回来,手里还拎着筐石榴。我想起来今天原本要去摘水果了,结果我睡了一整天,耽误了这项行程。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伸手要去接那筐水果,棠溪摇了摇头,拒绝了。我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棠溪开始帮我剥石榴。他一边剥一边不经意地问我:“你昨天晚上和安灵序聊了什么?”
我震惊:“乖乖!你不是睡着了吗?”
棠溪好整以暇地瞧我:“你下床的时候我就醒了,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你半夜私会安灵序。”
我一噎,没好气地拍他:“什么叫私会?我见得光明正大。”
他哦了一声,把一碗石榴摆我面前。我抓了一把当瓜子嗑,接着开始和他说我昨晚夜会安灵序的事情。
棠溪的评价是:“乖乖,你少喝点酒。”
太荒谬了,他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我问他:“你难道就没感觉有一丝丝的恐怖吗?”
棠溪瞥了我一眼,表情依旧淡淡的,他道:“我七岁开始拿枪。”
我又是一噎,气呼呼地点了点头:“哼,知道了太子爷,明白了太子爷,小的这就退,不打扰太子爷您玩了嘞。”
见我这么阴阳他,棠溪依旧好脾气地又给我剥了个石榴。他给了我一个中肯的评价:“其实这很正常,大家族里都这样,我没有兄弟姐妹,要不然今天坐在这里陪你聊天的可能是刚杀完人的我。”
虽然这种问法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多嘴了一句:“这原话不应该是坐在这里陪我聊天的人可能是别人嘛?”
棠溪对此不屑一顾:“我能放我家里人单独和你聊天的?他们看见你就跟饿了三天的土狗看见肉一样,特别是我妈,每次都问东问西的。”
话虽如此,可那一打打硬币厚的红包还是再次挤满了我的脑子,而且去他家过年,他家长辈给的钞票还是墨币,和赤函币的汇率是一比九,拜年一趟回来我可以赚个百来万回来。我记得到去年为止都是有的,就算我没去,棠溪也会在从国外飞回来之后捎给我。
说起来,我的钱呢?我怎么就没钱了啊?哦,想起来了,全换成古董给小老头当陪葬品了。
小老头生前喜欢古董,那些个玩意儿全都放在他宅子的小金库里,所以我很喜欢等手头上有余钱了,给他生前住的宅子添两件小玩意儿作个念想。
这种不顾经济实力追思他人的结果就是我光荣地没钱了。
妈的,养小老头真费钱啊!
我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棠溪看看我,我看看棠溪。四目相对,我厚着脸皮问棠溪:“我可以现在去给伯父伯母拜年吗?然后直接拿完红包就跑路吗?”
棠溪一愣,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他向来顺着我,故而诚恳地提议道:“渝渝,我们可以现在就订机票走,我打电话让爸妈给你准备拜年礼。”
“倒也不必,我就是问问,”我打哈哈,无视棠溪失望的表情,我把石榴塞给他,“吃吧,安灵序说明天山下有年前最后一个大集,我们去凑个热闹。”
棠溪就着我的手把石榴全吃了,他嚼嚼嚼,最后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