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二人便来到了太湖边上。
当年的翩翩少年只来得及瞥了一眼雪景,便不得不匆匆离去,那时只道是来日方长,未曾想白驹过隙,已是七年过去。
那时冬雪若鹅掌,纷扬而下,坠入湖底,不闻有声。此番却是风和日丽,驻足湖畔,放眼望去俱是清水绿波,偶有一阵风吹过,那层层水波被日光一照,闪动起万道金鳞,光华耀眼。
李莲花深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乔婉娩是他知己,知他这一叹之意——当年二人初到太湖之畔,单孤刀百里传书请为无锡顾家解围,他们不得不匆匆离去,而今时光流逝,他们从顾家门前经过,曾经喧嚣的顾宅已是门前冷落,那坚持要为他们赠以千金的顾员外夫妇已作古,如今掌家的小顾员外当年求学在外,已是不识他们。
这便也罢了,只是当年他视那人若手足,若有所求,无论千里万里都驰援而去,谁知最终却只换得日渐嫉恨的分道扬镳。而今那人囚于师门后山,疯癫无状,日前他们接到云隐传书,怕是已不大好了。
李莲花对着那由白江鹑转交而来的薄纸看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掌心微微用力,纸页便化为了灰烬。
“你可要回去看看?”乔婉娩很是关切地问道。
“等他真的死了再说吧。”李莲花淡淡道,随即便凝目看着乔婉娩柔声道,“说好了一起去游湖,这次,我可不能再食言。”
乔婉娩点了点头,他们果然再没有提起这事,而是转头商议起该从何处始,又行往何处,还要带上哪些小食……及来到湖边,此时夏日炎炎,但见游人如织,湖船如梭,好一派繁忙之景。
在这热闹之间,偶有三两乞儿出没。
此时,李莲花微微叹气,对着眼前瑟缩发抖的两名小乞儿苦笑一声。这两人年纪不大,大的那名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岁年纪,而那躲在他身后的就更小了,约莫四五岁光景。二人适才企图盗窃乔婉娩的钱袋,结果被抓了正着。现下见那年长者虽是怕极了,却仍努力将小的那位护在身后。
李莲花一时竟有些恍惚。
忽然,他手中被塞进了沉甸甸的一物,低头看时正是乔婉娩的钱袋,只见乔婉娩正微微侧头,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李莲花解开了钱袋,从中取出几十枚铜子,放到这两乞儿手中。
目送这两兄弟千恩万谢地离开,乔婉娩见李莲花眉头已是舒展开,便笑道:“做了一件好事,觉得自己功德无量了是不是?”
李莲花“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笑道:“此话怎讲?”
“你刚才抓人的时候可凶了,结果转头就舍了人家几天的饭钱,”乔婉娩模仿着李莲花擒拿的手法,笑道,“若不是小孩子,只怕妙手空空来了也得被你打断腿。”
“我哪有那么凶?”李莲花叹道,“他们如今友爱,也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又操心上了,是谁说整天说只想睡到日上三竿犹同眠,万事不管,结果现在还在这也操心,那也操心。”乔婉娩伸出手指点了点李莲花的鼻尖,柔声笑道,“是谁呀?”
李莲花握住乔婉娩的那根手指,目中已带着些晦暗不明之色,他笑得比这夏日骄阳还要灿烂些,道:“阿娩方才说什么,喏,‘日上三竿犹同眠’,没想到阿娩竟是记得这般清楚,莲花真是受宠若惊。”
乔婉娩眼见他又要不正经起来,瞥眼见四下游人不少,忙低声道:“这么多人呢,你正经点。”
“我哪儿不正经了?”李莲花笑眯眯道,“此处确实人太多了些,要不换条路走?”
“哪条路人都多着呢。”乔婉娩嗔笑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快收起来。”
“哎,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要寻一无人之地,多看看他人未见的风景罢了。”李莲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