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女都不能如此,旁人更是不能。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不生病还好,若是生了场病,半条命就栽在阎王手里了。
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只是想在死前再见儿女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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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场内灯火尽数熄灭,只有萧青纣房内还亮着灯。
凌云拉着三人躲到墙角,她小声道:“萧统领在我们校军场出了名的睡得早,这般时候还没歇下,十有八九都在等我们。一会姐几个一起进门,咱不怕她,有家世的靠家世,有名分的靠名分!”
宁希问:“啥都没有的呢?”
“那就随机应变。”凌云说着就将三人往屋里推。
萧青纣侧眸看了一眼,厉声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凌云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萧统领,我们今日遇到些状况才回来晚了。”
萧青纣哼了一声,“遇到何事?莫不是偷懒贪玩去了?”
暮颜赶忙解释,“我们在牧场碰到一位老妇人,她的羊被困,我们帮忙解救,后来又护送她回家,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萧青纣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既是做好事,此次便饶过你们。但下不为例。”
凌云道:“真……真放我们走啊?”
“不想走也可以在屋外站着。”
“走走走!保证滚得远远的!”凌云应了一声,拽着三人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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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牧云卿吃过饭便去了医馆。他进门时,赵思衡正在馆内捡药材。
“赵老。”牧云卿唤了一声,在他身侧坐下。
赵思衡将捡好的药材握在手里,抬头道:“牧大人来了,待我洗把手再来同你说话。”他将药材放在篮里,洗了洗手,问:“大人前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牧云卿摇头道,“我来是想向您打听一种香,名为棠梨香,据说加入远志屑可助眠。”
赵思衡沉思片刻,“这棠梨香倒是常见,不过加入远志屑的确有助于睡眠。大人为何突然关心起香料来?”
牧云卿便将苏称之事说了一遍。
赵思衡皱眉,“便是失眠,也不该此般用药啊。远志素有安神、助眠之效,但味极苦,如何能与香薰共用?”
“您是说,此行有疑?”
“何止是有疑,简直是胡闹。”赵思衡从药柜里抓了把远志,道:“他若真想治疗失眠,该将此药煎汤服用才是。放在香薰里,哼,薰个千百年也不会起效。”
牧云卿听闻赵思衡所言,心中疑虑更重。有病者,皆望其病早日痊愈,苏称却还反其道而行,刻意延缓病情。于己于医,都不见得有何好处。
他问:“赵老,那依您看,苏称此举背后是否藏有深意?”
赵思衡捻须思考,“这老夫不敢妄断,但他此举不合常理,或许是借此掩盖其他事情。”他抬手为牧云卿倒了杯药茶,宽慰道:“你也无需过多忧心,人呐,日子一长,尾巴就会自己露出来。届时便是想藏,也终究是藏不住的。”
“赵老所言极是。”牧云卿握着茶盏,晃着茶水玩了一会,才问:“张府那些死士可都医治好了?”
“大多医治好了,有些早已归家,有些……”赵思衡叹道:“有些至今癫狂,喝再多的药也无用。”
牧云卿道:“肯喝药也算是好事,劳烦您再费心医治一番,若半月后依旧无果,只得任其自然。”
“您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赵思衡回完话,又盯着牧云卿的眼睛看,“大人,您这眼睛,这几日可有异样?”
“并无,”牧云卿抬手将茶水往外泼去,道:“倒是比先前更明朗许多,赵老真是妙手回春。”
赵思衡嘿嘿一笑,“无事便好,我还担心我用药过猛会伤着你眼睛。”
“便是伤着,也不怨您。”牧云卿道:“是我求着您早些医治好。”
赵思衡道:“大人你呀,就是把案子看的太重了。药不可急治,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我这次依着你,下次可不会为你破例。治病疗伤,还是得慢慢来啊。”
牧云卿颔首,“您老说的是。”
“好了,”赵思衡瞥了眼他身上的佩剑,道:“先去办正事吧,同我讲上一日老夫也帮不了你什么。”
“赵老此言差矣,”牧云卿道:“您医术高明,这一路不知帮了牧某多少回,该是我答谢你才是。不过,我此番前来,除却要事,还需得您帮我去沈府走一趟。”
“沈府?”
“正是。”牧云卿说:“沈大人这几日旧病缠身,寻了诸多大夫也不见好,便想请您过去瞧瞧。”
赵思衡默了片刻,点头应下。他其实不想与沈家染上关系,倒也不是不喜欢沈忱溪这个人,只是世家大族惯会以势压人,他吃过一次苦头,便再不想触及。
沈忱溪以礼待人,沈家人未必如此。他性子直,素来受不得气。平日施针问诊,都极力避着这些贵人,生怕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不保。但又怕驳了牧云卿的面子,日后不好谈生意,对魏成风的仕途也不利,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既如此,牧某便不多做打扰,”牧云卿拱手道:“告辞。”
牧云卿告别赵思衡后,径直前往幽狼谷。幽狼谷这地,得名于谷中恶狼。先前还有人进谷打猎,后来被狼咬死的人多了,就渐渐没了人气。
谷中失了人气,恶狼越发猖狂。便是白日里也敢在谷中游走,见人就咬,肆意杀虐。夜里更是狼嚎不止,吓得行人不敢上前。
牧云卿走在谷中,四下里一片沉寂。未曾听得狼嚎,也不见林鸟啼叫。
白雪覆着枯木,偶尔传来几道折枝声。往细里瞧去,隐约可见荒草间藏匿着的白骨。白骨零碎残缺,走几步便又瞧见一堆,看得人头皮发麻。
牧云卿沿着荒草丛中的小径前行,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他警惕地拔剑出鞘,蹦出来的却是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