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编修,我当然要对我这里的每一个作者负责。”裴文昌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明白了。”
五年前,有一名男子拿着稿子前来求见裴文昌,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成功发表。裴文昌见此人形貌粗鄙,全无半点文人气质,本来没对他的文章抱有太大期望。但他看了一页纸后,深觉此文文采斐然,于是答应帮该男子发表到书刊上。这篇文章刊登后果然好评如潮,连带着书刊的销量也大幅上涨。裴文昌每月都会将稿费悉数交给男子。
有一天,那男子再也没有来了。裴文昌心中疑惑,派人去他家打听,结果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文稿的原作者根本不是该男子,而是他刚刚过世的妻子!原来,这名男子在家中无意间发现妻子的手稿,又听到邻居谈论,知道裴文昌为创办新刊在广泛征集文稿。于是他偷偷拿了妻子的文稿去发表,还将赚来的稿费全部占为己有。他爱好赌博,终日酗酒,将赚来的稿费挥霍一空。妻子得知此事后气得大病不起,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了。写稿的人不在了,连载自然也没有了下文。
知道此事后,裴文昌勃然大怒。但因为大唐律法规定,妻子婚后的财产归丈夫所有,所以他拿这名男子无可奈何。后来,他每次收稿时,都会问清楚作者的名字,一一登记在册,并且想方设法地核查身份。发放稿费,也一定要发到本人手中。
鱼幼薇听了,气得直咬牙:“这男子当真是禽兽不如。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当真不怕遭报应。”
裴文昌苦笑道:“也怪我办事不仔细,三番五次感觉到不对劲,但都没有派人去调查。哎,不说这个话题了,我看了你写的文章,感觉有点意思。”
“真、真的吗?”鱼幼薇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我可以同意帮你刊登到书刊上。但是你每周五都要给我交一篇稿子,不能少于一万字。”裴文昌凝视着她的双眸,“怎样,你能做到吗?”
“嗯,我可以的!”鱼幼薇兴奋得面孔微微发红,“我喜欢创作的过程,我真的很想试试!”
裴文昌说道:“每个月月底我会派人把稿费交给你,你也可以自行来我府上领取。”鱼幼薇双目放光,用力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你的文章一直不被读者看好的话,后面可能会被驳回。”裴文昌看着她,“你有信心吗?”
“有!”鱼幼薇斩钉截铁地说道。
段书瑞又细细问了裴文昌几个问题,后者都耐心地解答了,他这才放心下来。
从裴府出来时,鱼幼薇仍然有些不解气:“没想到世上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随意窃取他人的劳动成果。”
段书瑞说道:“欺世盗名之辈不在少数。就算是在我们那里,也有不少女作家,明明是自己的作品,却要被冠以丈夫或者哥哥的姓名后才能发表。许多女性被打压,纵有一身才华,却很难出人头地。”
鱼幼薇静静听着,半晌,她叹了一口气。
“好了,不要太悲观了。”段书瑞揉揉她的脑袋,“你是一块金子,生来就是要发光的,你需要做的是给自己留够准备的时间。”
她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鱼父鱼母的女儿,温庭筠的徒弟。教导她学会聆听自己心灵的声音,才是他作为先生应该做的。
鱼幼薇认真地看着他,一双眸子亮如星辰。
“谢谢你,先生。”她轻声说道。
二人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头顶是漫天璀璨的云霞,将二人的背影镀上一层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