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切开羊排,方便沈禾进食。
沈禾说:“别切了,我直接拿着啃。”
苏喜一愣,然后就笑了,“你活得真自在。”
“人生短短几十载,我要过得快活恣意些。”沈禾是死过一次的人。
前世她在意这儿,在意那儿,争强好胜,可结果呢?
这一世沈禾就活得很清醒。
沈禾戴上手套,拿着羊排啃,边啃边说:“小时候我跟奶奶住在乡下,每当下雪的时候,我俩就坐在柴堆旁边。”
“奶奶看医书,整理药草,我就看故事书,或者写作业。我们会在柴火堆里面烤玉米、鸡蛋,或者土豆红薯。”
“烤熟了,我俩就直接拿在手里吃。”
沈禾笑道:“那是人生最快活无忧的日子,我喜欢那种感觉。表姑不是外人,跟你我也就不见外了。”
苏喜听着,很是羡慕。
她犹豫再三,也戴上手套学沈禾那样吃。
苏喜就连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
但并不矫情,就是浑然天成的优雅内敛。
沈禾看着她,突然问:“表姑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
苏喜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舅爷爷身份比较特殊,他儿时随养父去了苏国,待养父去世后几经波折才顺利返回祖国。”
“回到祖国后,他就被限制出国了。”
苏铭身份特殊,非特殊情况的确是不能出国的。
“我的母亲是戏剧演员,是艺术家,她在生下我后身材走样。她一时间接受不了母亲这个身份,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差点跳了楼。”
“我父亲工作繁忙,又见我母亲精神失常,便将我送到舅舅家抚养。”
“舅舅常居M国,是一名商人,多数时候都在外出差,我就跟我舅妈生活在一起。”
“但我舅妈...”
苏喜咬下一口酥软的羊肉,木然地嚼着,她说:“我舅妈精神空虚,瞒着所有人加入了一个叫做太阳教会的组织。”
“她每隔半个月就会去参加神秘的派对,每次回来身上都会带着奇怪的气味。”
说到这里,苏喜略作停顿,告诉沈禾:“我的嗅觉很敏锐,我能分辨出每个人身上的气味。”
闻言沈禾有些惊讶,“人的身上真的有气味?”
“有,它就藏在汗腺里,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
沈禾就问:“那我身上是什么气味?”
苏喜就笑了,她说:“你身上是青草的气息,就是那种清新的,闻着就让人舒服的青草气息。”
沈禾感到不可思议,“那我家敬呈呢?”
苏喜微微蹙眉,有些迟疑地说:“他身上的气味很淡,但是很呛鼻,他的气味像是...”
苏喜认真想了想,才说:“是烟雾,就像是火海中的那种气味。”
“很多年前,我也曾在另一个女生的身上闻到过类似的气息。”顿了顿,苏喜告诉沈禾:“那个女生最后跳崖死了,因为她生前曾遭受过长达二十年的囚禁虐待。”
“只有一心想求死的人的身上,才会散发那种罕见的气味。”
闻言沈禾沉默起来。
所以宋敬呈曾一心想求死?
“不过现在,他的气味变了。”
沈禾豁然抬头,问苏喜:“现在是什么?”
苏喜说:“是石榴花。”
“他现在身上香香的,是石榴花的淡香味。”
石榴花?
沈禾想到什么,顿时有些脸红。
也不知怎么回事,宋敬呈特别喜欢吃石榴,尤其喜欢将鲜榨的石榴汁涂抹在她的敏感地带,再一点点地舔走...
见到沈禾脸蛋红红的模样,苏喜忍不住轻笑,“看来你俩感情很甜蜜。”
沈禾低头吃羊排,假装听不见。
“我舅妈身上的气味,是难闻的臭鱼味,那是只有跟无数臭男人厮混过后,才会产生的气味。”
苏喜拿着羊排忘了吃,她望着玻璃花房外的星空,呢喃道:“后来,我身上也拥有了难闻的臭鱼味。”
这话听着有些深奥。
但沈禾还是第一时间领悟了苏喜的意思。
苏喜是说,她也被很多男人碰过。
“...她出卖了你?”沈禾的嗓音都在颤抖。
苏喜苦笑,她说:“她为了向教会的高层表决心,将我迷晕送上了他们聚会的餐桌...”
“我成了他们的盛宴。”
沈禾心脏揪得疼,愤怒得浑身都在颤抖,“这太过分了!”
“你舅妈简直就是畜生!”
苏喜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来,她哽声讲道:“我爸爸一直以为我社恐内敛,是因为我曾在学校遭受了霸凌。”
“其实不是的。”
“霸凌只是我用来骗他的借口。”
真实的原因,是她曾被当做礼物,被献祭给了太阳教会的高层...
“我杀了他们。”
苏喜面无表情地说:“我用聚会上的高脚杯,杀死了我的舅妈跟那五个混账,然后我就被当地警察带走。”
“第一次审判,法官判了我死缓。”
“我被关押在临时女子监狱,在里面遭遇了长达三个月的霸凌。”
“三个月后,在我舅舅的帮助下,我再次被带到法庭接受审判。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梦山。”
“那日,梦山舌战群儒,引经据典。最后,他不仅成功替我将审判结果从死缓辩护成正当防卫,让我无罪释放,他还将当地警方和法庭给起诉了。”
“后来,当地警方局长被革职调查,法庭的法官也被停职调查。”
卡米亚案是国际闻名的大案子。
据说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反败为胜,一是因为梦山出色的辩护能力,另一个也是因为金色裁决调查团强大的侦查能力。
据说太阳教会的成员销毁了当日的监控,却被金色裁决的黑客高手成功修复。
梦山也是靠着这份监控作证,才成功替卡米亚辩护无罪释放,并反过来将当地警方跟法院给告倒了。
至此,梦山一战成名。
身为金色裁决的少家主,梦山变态的实力为金色裁决招揽了不少业务。
自那以后,梦山就成了金色裁决的活招牌。
沈禾也曾听说过卡米亚案,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苏喜就是卡米亚案中那位华裔女主本尊!
沈禾大受震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苏喜才好。
苏喜遭遇过那种事,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她能活下来,活得像个人,就很不容易了。
“我虽被无罪释放,躲过了法律的审判,却躲不过灵魂的审判。我总是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
“自那以后,我就患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觉得自己很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曾用刀一遍遍地刮我的皮肤,我曾无数次寻死。”
“更严重的一次,我在开车去见心理医生的途中,将车开进了湖泊。”
“我坐在车里,打开窗户,看着湖水倒灌进来。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干净了。”
可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梦山。
“是梦山将我从湖泊底下救了起来。”
“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如果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目标,那就请为他而活。”
苏喜一直以为那次的表白,是梦山撒的善意的谎言。
直到五年前,她发现梦山的英文笔迹,跟她高中时期收到过的神秘告白卡片上的字迹一致。
她才敢相信,原来梦山真的喜欢着她这样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