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寒光,遮掩了他眼底的忧虑。
他沉吟片刻,语气谨慎:“审判长,辩护律师提到的这个问题,在司法实践中确实存在一定的争议性。间接故意和过于自信的过失,两者界限模糊,认定困难……”他顿了顿,用余光瞥了一眼叶欢,又继续说道:“辩护律师的解释,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恐怕难以服众。”他刻意加重了“难以服众”四个字,试图巧妙地引导审判长的思路。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微微出汗,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审判席上,王政平审判长神情专注,目光如炬,仿佛要洞穿一切虚伪和谎言。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节奏分明,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叶欢清晰的解释,在他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他深知,这个问题的认定,将直接关系到案件的走向,关系到公平正义的实现。
他微微颔首,表示对张达明意见的认同,但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权衡。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面前的卷宗上轻轻划了几笔,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法庭中显得格外清晰。
被告席上,苟好奇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张达明的发言后,渐渐放松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轻轻地摸了摸下巴,感受着胡茬的粗糙质感,心中暗自得意。
他原本以为叶欢会避重就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选择了最冒险的一种辩护策略。
他正愁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叶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审判长的一声轻咳打断。
“苟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政平审判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苟好奇连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开口:“审判长……”叶欢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法庭上的每一个人,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于自信的过失,行为人主观上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否定态度,并且具有避免危害结果发生的自信心。而间接故意,行为人主观上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放任态度,即对结果的发生‘不在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苟好奇身上,“两者最关键的区别在于主观心理状态的不同。”
他拿起笔,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示,一边画一边解释道:“我们可以把人的主观心理状态比作一个光谱,最左边是完全的否定,最右边是完全的肯定。过于自信的过失,就位于光谱的左端,靠近否定一侧;而间接故意,则位于光谱的右端,靠近肯定一侧。”他将笔尖指向光谱的中间地带,“而两者之间,存在一个模糊的灰色地带,这正是司法实践中认定困难的地方。”
叶欢将笔放下,目光坚定地望着审判长,“本案中,王启盛先生的行为,我认为更符合过于自信的过失的特征。他预见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引发纠纷,但他过高估计了自己对合同条款的理解,以及对保险公司理赔流程的认知,轻信自己能够避免纠纷的发生,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叶欢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感染力,在法庭上回荡。
法庭内鸦雀无声,旁听席上的人们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王政平审判长眉头紧锁,目光深邃,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达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意识到叶欢的辩护策略已经触及到了案件的核心,稍有不慎,就可能改变整个案件的走向。
苟好奇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叶欢的解释,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叶欢的辩护策略比他想象的更加高明,也更加危险。
叶欢并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他翻开法典,指着其中一条款,“……因此,我认为王启盛的行为,并不构成……”
“等一下!”王政平审判长突然开口,打断了叶欢的发言。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叶欢,“辩护律师,你所说的这些,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如何证明,王启盛的行为是出于过于自信的过失,而不是间接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