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随意环视了下院子四周,道:“阿珣,我还是第一次来梨雪院,雪姨逝世后,父亲也常派人打扫院落,看起来也不萧索。”
“自从阿娘走后,父亲就再没来过梨雪院。”孟珣此话耐人寻味。
孟兰抿嘴道,“父亲大概是怕睹物思人。”
黑夜里,孟珣白衣如雪,施施然走到刚才那方小池塘边,望着干涸的池子出神。
孟兰困惑的望了他一眼,又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池里,犹疑道:“阿珣,这池子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孟珣目光胶凝在池子里,须臾,黯然道:“长姐不知,我五岁那年秋,阿娘偶感风寒,半月有余不见好转,咳嗽连连。”说到这孟珣又移目望向池边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淡笑道:“那年秋相较往年柿子格外红硕,我为摘柿子给阿娘止咳,摔到了池里,最后人也呛了水,柿子也烂了。”
孟兰听后,嘴角噙一抹笑,“阿珣,想不到你小时还是个皮性子,不过到底是为了你娘,那你娘后来怎么样?”
孟珣眼里浮出悲伤,“后来我娘风寒虽然好转,但身子越发虚疲,总是小病不断。”孟珣语气越发低沉,眼里悲伤转为悲凉,“第二年春,母亲又感染了风疾,吃了药本以为几天就好,那年春寒来得早,又连下了几日冻雨,促使阿娘病情恶化,药石无救,最后在梨花凋落时节,阿娘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孟兰听后心生恻然,沉吟道:“雪姨芳华早逝,天妒红颜,可叹我当时被寄养在长宁庵里,没有陪你捱过忧伤。”
原是孟兰一出世就常生病,两岁那年得了肺热之症,几尽夭折,有幸一游方道士恰逢路过尚书府,用灵丹化了肺疾,却对孟凛秋说此**虚过剩,恐百病多缠至早夭。孟凛秋听后惶恐,虚教道长有何破解之法,那道长一副仙风道骨姿态,可将此女置于古寺清庵,得佛光庇护,待得始龀之年,方可接回,安保余生。说完扬袖而去。
孟凛秋听道长一席话后,几经犹疑,最后为了女儿安生,不顾云锦月爱女心切,几番阻挠,送孟兰到了长宁庵,直到八岁惊雪死去那一年才被孟凛秋接回,孟兰两岁被送走时孟珣尚在娘胎虽然与惊雪有过几面之缘,可时日旷久,早已淡忘惊雪容貌。
“往事已去,长姐安然便好。”孟珣柔声道。
孟兰含笑温婉道:“阿珣,你也别太难过。”无意中又瞥了房门一眼,谦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自是可以。”
二人款步上台阶,孟珣轻推房门,沉寂夜里,门扉吱呀声传的很远,屋里漆黑一片,孟珣熟悉从房里找出火折子点上,房内骤然敞亮开来,明灯耀耀,照亮了院里的空寂。
居室一眼望去,并不算大,看起来简洁素净,一张素雅的伏羲琴吸引了孟兰的注意,端持近前细细观看,孟珣见她在琴边驻足。
端雅过去,手指随意划过琴弦,薄唇微扬起一抹笑道:“这琴不是好琴,阿娘琴艺却很精湛。”
说罢孟珣都雅跪坐琴前,左手按弦,右手轻轻挑弦,淙淙琴音自指缝间淌出,孟兰饶兴立在一旁,随着孟珣指尖技法变多,琴声也渐至佳境,忽而如涓涓细流绕林间轻柔婉转,转折低弦至无声,细流忽又汇聚成海,白浪拍礁,余韵悠长,时而如白云漫卷,月下松风,清亮缥缈,温恬淳和。孟珣轻打琴弦一曲作罢。
孟兰回味其中,赞道:“宫音浑厚如钟罄,徵音清透如摇佩,按弦音准而实,手法堪绝。”
孟珣谦和道:“不及长姐。”
孟兰莞尔,“阿珣过谦,此琴一般,若是我也不能弹出如你这般惊才绝艳的琴声。”
孟珣起身,烛火光里,一身白衣暗银纹丝锦流光,如瀑黑发半垂束以宽白锦缎带,背影颀长,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