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事件后全帝京炸开了锅,街头巷尾津津乐道,茶余饭后总不忘碎上几口,帝都百姓素来八卦,崔二爷出街可谓是万众瞩目,指点指数空前绝后,崔二爷恨不得把老脸揣兜里,甚至改编成了话本子,崔小爷夜带男宠入府,崔二爷怒鞭笞败儿。茶肆酒楼这一出说的可是绘声绘色,身临其境,那些个公子哥儿无不连连称奇,拍案叫绝。
经此一闹,玉奴儿可被人传唱成谪仙般的人物,帝都上下少男少女无不仰慕其风采,更有甚者以为这玉奴是琼宫神仙乘云踏月而来就为惩治恶霸。
崔玉可就惨了,那晚挨打,泡在池里又过了风,整日躺在床上委屈叫苦。
这日萧若水和流莺逛街一路上听到的要不就是崔玉遭了报应,要不就是玉奴有多么多么冠绝一世,萧若水在心里暗自烦恼:没想到自己的小小举动,会轰动至此,化身玉奴俨然神一般的存在。
流莺扯了一下萧若水袖子,望定前方,嘀咕道:“若水,你看那不就是上次拿裙子给你的那个姑娘吗。”
“就是她害你中毒的,我去把她拉过来对质。”说着就气呼呼冲上去。
若水用手拦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不要冲动的眼色,接着自己上前,流莺主动后退。
“姑娘。”
白芍手里拿着珠钗,听见有人唤自己转过头来。
对面若水正笑眼盈盈的看着她。
白芍放下珠钗,巧笑嫣然,“若水姑娘。”
萧若水发现她此刻的反应并无异样,进而打开话题试探性的问:“姑娘,上次你家小姐托我绣在裙上的时兴花样,她可还满意。”
白芍疑惑道:“上次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女惠儿姐姐来取的,奴婢不太清楚。”
萧若水和流莺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异色。
萧若水展开笑容,“是这样啊,待我哪天碰到惠儿姑娘亲自问问她。”
白芍把珠钗放回篮子里挎好,“时间不早了,惠儿姐姐还等着我带珠钗回去给小姐,若水姑娘我先走了。”
白芍走后萧若水笑容顿无,目光俞见深沉。
流莺在一旁愤愤然,“好一个沈芸,故意不派她的贴身侍女来送毒裙,竟是害怕被我们识破她的奸计。”
若水道:“看来这事她家丫鬟并不知情。”继而冷哼一声,“老天有眼,任你沈芸千算万算也料不到,你的毒计会毁在一个丫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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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气开始渐渐炎热起来,这日若水着素白色单衣上衫外搭品红半臂,下裳黛蓝,枣红色宫绦悬挂腰际两侧,立在尚书府门口。端望门额上黑底金字牌匾,热风吹来,红流苏随黛裙向身后飘摆。整体看来,似与这庄肃尚书院门融为一体。
萧若水施施然走到旁侧击鼓,面色沉肃,镗镗鼓声惊动门口守卫。
守卫厉声喝到:“何人击鼓?”
萧若水停手,握紧鼓槌一字一顿,“民女萧若水,有诉求见尚书大人。”
守卫互望眼色,一人嚷道:“尚书大人岂是你这平女想见就见的,想要伸诉县衙里去,快走,快走。”
守卫说着就去撵萧若水。
“事关重大,还望两位大哥通融。”萧若水不厌其烦道。
“你这小女子还没完没了了。”
守卫正想拉走萧若水,不想萧若水敲的更厉害,正当守卫手足无措,孟凛秋闻声迈步出来,见击鼓之人是萧若水,本就阴肃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近前不屑道:“萧若水,何事击鼓。”
萧若水听到是孟凛秋的声音,顿手转身,直对上孟凛秋直勾勾探看自己的鹰目,表情比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越发不悦。
萧若水行了一礼,从袖中抽出诉状书,低头呈给孟凛秋,端容道:“民女有冤,请大人明察。”
孟凛秋不屑一顾,轻漫道:“萧若水,老夫念你平微无知,快些离去。”
沉吟片刻,见萧若水置若罔闻,依旧一副呈诉谦卑样,缓缓开口道:“萧若水,你几次三番到我尚书府生事,害老夫颜面扫地,难道你这次又想去吃牢饭不成。”孟凛秋语气暗藏威胁。
门口翠竹沙沙作响,萧若水手里的诉状书日光下亮的刺眼,萧若水声如珠落玉盘,不卑不亢,“民女不敢,只是此案事关沈芸小姐,大人当真坐视不理。”
孟凛秋听到沈芸二字,眉毛挑了挑,冷冷接过诉状书翻看。而后重重合上,狐疑道:“诉函所言属实?”
萧若水抬头直视孟凛秋,脸色沉凝,“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孟凛秋目锋更深,“萧若水你听好了,诉函若有半句虚言诬告沈府小姐,你便是罪加一等,届时老夫定不轻饶你。”
她庄重掀裙下跪,双手交叠胸前,低头叩拜,“民女若伪造事实有意诬告沈小姐,愿自请罚罪。”
“好,老夫就暂且受理你这申述,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孟凛秋愤然甩袖离去。
“民女叩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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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堂,若水跪于堂中,堂上孟凛秋表情肃穆翻阅诉讼书,时不时观察她反应,欲想找出书中漏洞,奈何若水陈诉滴水不漏,孟凛秋懊恼将讼书重重扔在几上。
孟兰,孟珣闻言也聚至前厅,孟兰上前蹙眉道:“若水这是怎么回事。”若水多日没见孟兰,今日才发现孟兰脸色略显苍白,人也清瘦了一圈,身子似乎也有些孱弱,不复往日的明艳,却集成几分独韵的病态美,我见犹怜。
萧若水握住孟兰羸弱的手,担忧道:“孟姐姐,前些日子我本想来拜访你,碰到孟少爷。”说着白了孟珣一眼,孟珣莞尔回了她,她无意理会继续道:“他说你这些时日生病不便外客,孟姐姐你都瘦了一圈了,身子要紧吗?”
孟兰柔弱的笑笑,“若水我这身子骨就这样从小就体弱多病的,羽萝孟珣总是小题大做怕我出门生出个好歹,不然我早来找你了,我没事的。”
若水窃语道:“想不到孟少爷对你这个长姐还是挺好的。”
孟珣清清嗓子,对上若水懵然目光,做了个多谢夸奖的表情,萧若水汗颜。
孟凛秋拍案,若水微笑颔首让孟兰退到一旁。
“萧若水,依你这诉讼书上所言,你是想状告沈芸下毒害你。”
“回大人可传沈小姐当堂对证。”
此言一出,孟珣和孟兰两相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孟兰讶然开口:“若水,这话你可不能胡言。”
萧若水一本正经,“孟姐姐你相信我,若水断然不会冤枉无辜。”
正此时,沈父,沈母还有沈芸都赶了过来,沈芸一眼看到萧若水,微微拧眉,萧若水表情平静,望向沈芸目光冷漠如结满深冰的湖面,沈芸惴惴错开若水目光。
孟凛秋道:“沈芸,萧若水说你下毒加害她,可有此事。”
“这简直一派胡言。”沈父插嘴愤道,“尚书大人,小女恪守闺阁礼仪,谙晓女经,伤人性命之事断不会为。”
“定是此女栽赃。”沈父怒指萧若水。
沈母也颤声道:“兄长,芸儿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她的性子难道你不清楚吗,虽然芸儿平日娇纵,纵使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人啊。”
孟凛秋见沈父态度坚决,沈母一脸凄然,微有动容道:“芸儿若是清白,老夫决不姑息构害之人。”
“谢大人明察。”沈父道。
孟兰在一旁心里急的七上八下,孟珣一如既往优哉游哉看戏。
沈芸见众人都偏向于她,不再畏惧,反倒嚣张起来,悠悠下跪,假惺惺道:“萧姑娘,芸儿上次做了错事悔不当初,为此还自罚面壁,足不出户,青灯礼佛,以求上天宽恕。”
接着就捏着绢子拭泪,“芸儿自知罪孽深重,萧姐姐即不肯原谅我,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说完就拔下簪子,扎向心口,沈父赶紧阻止沈芸,扔掉发簪,“芸儿你这是做什么!”
除了萧若水,孟珣二人视若无睹,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惊吓,特别是沈母忙去抱慰自己的宝贝女儿,泪光点点恨不得把萧若水揉碎。
“沈小姐有些时候不适合撒娇耍泼,比如现在,你得看你还有没有那个资本。”萧若水轻蔑一笑,“沈小姐当真问心无愧,当真没有下毒。”若水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萧若水阴森森看的沈芸不由心慌,怯怯别开脸。
“沈小姐!说假话可会遭天谴的。”
萧若水突然提高音调,吓得沈芸一个哆嗦。
沈芸竭力让自己平静,“萧若水你少在那儿危言耸听,我沈芸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休想诬陷我。”沈芸声音发飘,不再娇怯。
孟凛秋忽然道:“沈芸,据萧若水诉讼书上所言四月十六你曾让你府中丫鬟送了一件水绿色素纱长裙托萧若水绣些时兴花样,此后一直未取可有此事。”
沈芸心中一怔,凝眉看向萧若水,眯了眯眼,平静道:“回大人,确有其事。”
萧若水一叩,“民女恳请传人证物证。”
孟凛秋应了,不出一会儿流莺手托裙子上堂,上面还有未绣完的花样。
沈芸看到裙子身子险些支撑不住,却依旧强忍镇定。
孟凛秋道:“沈芸你可认得此物。”
“这裙子确是我的。”沈芸淡漠道。
“萧若水你说这裙上有毒,如何证明。”孟凛秋道。
“胡说,这裙上怎么会有毒,不可能。”沈芸心不在焉。
萧若水不理沈芸,直对孟凛秋,“大人可否命人打一盆水来。”
孟凛秋挥手,差役即刻端了盆水来。
萧若水起身接过流莺手里的裙子,径直放到盆里。
沈芸紧捏裙角,手心里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