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也猛灌一大口酒,星眸冷光凌凌,悲愤开口:“大人,青枫定要手刃凶手,祭你泉下冤魂。”说完撒落壶中酒。
萧若水笑得悲凉,青枫看定她,眼里无限怜悯,无限伤感,眼中少女青涩的面容不过十七八,却不复当年林府时的娇美,明澈如长空的眸子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清冷忧愁哀伤迷蒙替代了过往单纯快乐温和柔情。憔悴如斯。青枫内心隐隐发酸,发疼。
含笑花香淡淡,弦月清辉凉凉,青柳柔风习习,街巷行人稀稀,柸酒苦冽氲氲。风,撩拨起二人发带飞扬,也撩拨起二人心事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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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孟珣房里灯火熠熠,几上,孟珣端视着手里的青玉雀符,火光里青雀符绚烂诡异,孟珣深邃的眼眸里似也有火光跳动,他握紧雀符,闭眼,烛火明灭里,他沉沉吐出两个字,阿娘。
当年阿娘躺在病榻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雀符交到他手里,气若游丝说完最后一句话西街…染坊…冯老板后苍白消瘦的手臂重重垂落。
尚书府里孟珣阿娘出身乐坊,又是妾室,那时孟珣年少,娘两儿常受府里婢子仆人奚落,阿娘明明极受父亲宠爱,每次被欺负却从不让孟珣去找父亲,她会在院子里给孟珣唱歌,阿娘的歌声很美,却也很哀怨。后来阿娘病逝了,不多久大夫人的孩子又突然小产,经大夫诊治得出终生不能生育的结论,大夫人悲从中来,彼时孟珣眉清目秀,很讨人欢喜,大夫人思子心切,遂过继成了自己儿子。悉心教养,府里的下人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灯下孟珣紧握雀符仿佛又想起当日满地梨花里阿娘临死前冰冷无力却又坚定紧抓着自己的手,漫天梨花里阿娘的歌声,夜雨梨花里阿娘一身白衣赤脚倚在庭前抚摩着手里的湘妃竹笛,暗自垂泪。
阿娘曾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父亲很爱她,但父亲有大夫人,有一腔报国热血,还有他最重视的世家门第观念,凡此种种,他再爱阿娘也要有所顾忌,在孟珣的印象里阿娘不快乐时就会在院里伴梨花而舞翩迁,歌声曼而笛声悠。
梦里繁花落三千,花落三千,花落三千归何处。
梦断苍叶几回秋,叶几回秋,叶几回秋复春始。
梦随寥心百般结,心百般结,心百般结端无绪。
梦醒孤月长空明,月长空明,月长空明华光遥。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思梦远,梦远思。
风呼呼吹开窗棂,烛花飘摇,房内又幽沉了几分,孟珣笼紧披风,移步窗前,闭紧纱窗,月影婆娑,几簇翠竹影斑驳倒影墙柜上,黑瓷瓶里两枝丝绢白梨花素洁高华,孟珣斜睨白梨花,月色里清润儒雅的面容上缓缓绽出一丝微笑,如这月般柔和。
曾几何时,狭巷饭馆,青衫少女笑容迷醉,月下梨花间轻歌曼舞,像极了阿娘,她的歌声也如阿娘那般清缈,哀怨,迷离。
曾几何时,尚书府院,青衫少女愁容满面,湖畔微雨里纤指抚笛,像极了阿娘,她的笛声也如阿娘那般悲泣,苍渺,忧郁。
曾几何时,刑牢暗狱,青衫少女面不改色,冷地蓬草上蹲坐漠然,像极了阿娘,她的性子也如阿娘那般倔强,坚韧,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