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蜀山,绵延无尽;悠悠雒水,奔流不息。益州北部广汉郡治所雒县城东,曲道入幽,春光旖旎,方当二月天候。金雁桥边,微风送暖,鸟语花香。乱石滩上,一对青年夫妇,谈笑相倚,指点河川。身后马车停靠,良驹虽矮且健,正是擅行崎岖、引重致远的剑南名种。
时为汉献帝建安三年,气节于月底黄昏走过春分,进入闰二月。当日天色向晚,俩佩剑军官,自西而东,结伴过桥。忽听远处高喊:“休走了那妖道!”已见对面一介老道,约四十岁许,神色懒散,目蕴精光,戴白藤冠,青衣褴褛,背一口剑、一个斗笠,一瘸一拐疾风般上得桥来。两人俱是本地职司,一乃专务缉捕的贼曹掾,一乃护卫衙署的府门亭长,这当儿分内难辞,就待拔剑拦阻。那老道喝一声:“莫自讨死!”人近袖起,在甫自半出的两口剑上一拂。二人非但剑给逼回鞘内,更是站立不住,背心撞上桥栏,隐隐作痛。
再掣剑时,老道已掠过,瞬抵桥头,却见一人沉腰坐马于跟前,双掌平平的当胸推来,势甚劲猛。老道疾中骤止,起掌莫敢拼实了,随着焦雷一声,凌空倒翻一个筋斗,落回五步开外。对手亦给震得上身晃了三晃,右腿后支半步,正是桥下那青年,不知何时恭候到此。
这工夫上追者亦至,三人品字形立于桥中,挡住退路。最先那两个军官见都是同僚打扮,一齐倒剑遥礼:“杨怀。”“高沛。”
那边厢中间年纪稍长一人仗剑应道:“区区犍为郡都尉孟达,”掌指左边,“此我外甥邓贤,”复指右边,“此乃武阳县尉冷苞。”刚才以一击之势截住老道的那青年站直了身接道:“蜀郡都尉张任。”
都尉总一郡之兵,蜀郡乃益州首郡,两川、南中一带,蜀郡都尉自较其它各处的都尉地位要高。这六人年7纪皆在而立以内,将来都是蜀中顶梁柱。五人闻声起敬,当下未暇多言,但心里俱已默推张任为首,只消此人令下,便就依其而行。
六人中冷苞最是性急,见合围之势既成,手中钢刀一举,就奔老道身侧斩去:“姓左的,你认命了吧!”原来这老道就是汉末著名方士左慈,道家丹鼎派始祖“抱朴子”葛洪的师祖,洪从祖“太极仙翁”葛玄的师父。他避开来刀,兀自笑道:“前番戏耍尔等,未欲卒除。不料在此猝遇劲敌,致处困境,莫非天意哉!”所言劲敌,自是指张任了。
冷苞听对方话含轻视,反身再剁一刀。左慈拔剑一格,震得他那张锅底般的黑脸隐隐泛紫。身后白脸邓贤挺剑欲援,被孟达拦下道:“你且占住这里,我去斗来。”与此同时,杨怀、高沛各起兵刃,抢自背后攻击。张任本意参战,奈何二人争先,恐左慈趁隙寻逃,只得暂当西端去路,作壁上观。
四人联袂战不倒左慈,反自险象环生。孟达、冷苞始信对方适才并非虚言,若不是眼下逢有强援,三条性命多半是要送在这广汉郡了。邓贤未得体会,手中利剑蠢蠢欲动,却听张任陡然高声:“诸位退下,容我一试!”四人闻言,各以兵刃自护,撤向两边。高沛慢得一步,剑被刺落,掌背上鲜血淋漓。张任急拦到他跟前,左慈并未趁势迫近,因正心中忌惮:“吾虽能独胜此劲敌,然若六者联手,却颇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