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甚么风流,两人就这么处着,再来几个身边的家伙撺掇撺掇,一来二去,就选了个日子结了亲。那天他可忘不掉,没想到有一天,是自己在台下看别人唱戏……乖乖,那天晚上,柳氏浑身软的跟真的柳条枝枝一样……
她很好,很温婉,吃得苦,可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嘴上不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抱怨这成天到处跑的日子。于是乎他攒钱,他接很多的活,十年后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小院,接了一批徒弟,就在那里教唱戏……
这么唱着唱着啊,就到了现在,徒弟们都成了才,有人有了自己的戏楼,自家的两个女儿也嫁了出去,一个跟着自家的徒弟,一个跟着一个商人,都是吃喝不愁……
一年前,她走了,嘿!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人,还比自己先走,什么世道这是!
但是无所谓了……
李怀宝艰难的抿了一口茶到嘴里,忽地觉得很困,真的很困,比每次唱完戏都疲倦,比唱完所有戏加起来的疲倦都累……
窗外有人叫他,是自己的孙子,他想应一声,想让他进来自己再看看,再看看……
可是他太困了……
他最后看到的,就只有不断荡起波纹的茶水,一圈又一圈,从中心荡到杯壁……
……
“喂!”
叶十里身上突然被拍了一下,他猛然惊醒,骤地睁开眼。
茶杯,茶水,雪……
没有,不是,是树叶,是那片空地,但天色已经发蓝,原本在太阳照射下的绿色于黎明中仍然被染上一层深蓝。
脑中所有的记忆涌回,不分次序,他死在了银皮无脸人手下,他死在了叶荫观外……他……他怎么还活着?
“呕——!”
叶十里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喂!你怎么了!”
旁边传来张六净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
张六净……?对了,张六净是叶十里的前辈……
叶十里?
他的脑子一阵晕眩,胃里翻江倒海,就在刚才,他又经历了自己的死亡,在一个宁静的雪夜,无声无息的死去……
不对,他没死,死的是李怀宝!
李怀宝?
他不就是李怀宝?那死的不还是自己?……也不对,他是叶十里……可他也是李怀宝……李怀宝是叶十里?
“哈哈哈哈……”
他痴狂的笑起来,猛地一翻身,张六净吓得一跳脚,就看到自己的后辈“咚咚”的拿头撞树,边撞还边发出痴癫的笑。
“坏了,着了相了这是!叫他睡在这丹仙旁边!这可如何是好!”
张六净看他撞得头破血流,自己只能干着急——他可没学破相的道法啊!
“叶十里!李怀宝!……李怀宝!叶十里!”
他的脑子里风起云涌,对于李怀宝的自我认知同对于叶十里的自我认知拼命的对抗着……我是叶十里,我是李怀宝……哈哈哈哈!
叶十里死了!现在活了!李怀宝死了!叶十里活了!
直到精疲力尽,直到头痛到全身发软,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的抓住草皮,紧咬牙关,牙龈都咬出血来……
来不及整理现状,他只需要一个答案……
“你是说书的,还是唱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