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呀?”
床边有一稚子正探头看他。
黄巢猛地从床上坐起,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发现毫发无伤。又低头看了看身体,穿着一件麻布衣服。
“我这是在哪?”
少年回答他:“这是我家,是阿翁把你背回来的。”
这时外边传来几声脚步,一个壮汉走进房间。
“我外出捕鱼,你在路边昏倒,我上前看你还有气,就把你背了回来。”
壮汉身高八尺有余,短须,声音洪亮,穿着普通的农家服饰,模样看起来颇为老实,不像是在骗人。
黄巢心中警惕稍稍减弱,拱手谢道:“多谢壮士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那汉子摆摆手,走到床边坐下。
“举手之劳而已!话说这位兄弟,你身上并无伤势,看着样子,也不似饿了许久,怎地就昏倒在路旁了?”
黄巢想起自己脑袋里的那些经历,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
见其不语,壮汉以为他不屑于同自己讲,面上有些不快。
“你若是不便与我说,那就算了,你身上也没有伤,那就自便吧。”
黄巢心中一阵无奈,可他的事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恩人恕罪,非是在下不愿说,而是我亦不知呀!醒来后,天旋地转,竟什么也想不起了,只是依稀记得姓黄名巢,是兖州人。”
听闻此言,壮汉脸上的不快才散去,惊奇的说道:“什么也记不起,莫非是碰了离魂之症?”
黄巢苦笑:“应是吧,恩人发现我时,身边是否有特殊物件,看能否借此想起什么?”
“不必一直叫我恩人,我姓张,名振,表字兴庭,你我年岁相差不大,平辈论交即可。”
叫作张振的壮汉先是告知姓名,然后才回答黄巢的问题。
“我发现你时,身边只有一把长剑,也一并帮你带回来了,就在门口处。”
黄巢向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把老旧的剑倚在墙边。
“安,去把剑拿来。”
一旁的稚童听话立刻跑去,较吃力地把剑搬到了床边。
“黄兄,这是吾子张安。”
张振一把手抓起剑递给了黄巢。
长剑入手的一瞬间,黄巢心中出现了“黄王剑”三个字,这剑竟能传音入心?他为此愣神了好一会儿。
“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面对张振的问话,黄巢装作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
犯离魂症者,若是有熟人在旁,多少还能知道自己家在何方,父母兄弟何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孤身在外乡的,谁也不认识他,若是不能重新记起,这辈子犹如孤魂野鬼般无根无萍,心中连个着落都没有。
可怜呐,可怜。
张振起身,对着黄巢安慰道:“黄兄弟勿忧,你安心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了再走。正好张安他娘去得早,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萍水相逢,带他回家救助不说,还愿意收留,真是一位仁义之人。
可黄巢也知道,就张振家里住的这个茅草屋,恐怕很难多负担起一张嘴,心中不忍。
“兴庭兄的好意我已心领,可你家中尚有幼子待哺...”
像是知道黄巢接下来想说什么,张振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无妨,你我都是身长七尺的男儿,哪能让我这一个幼子少了饭吃!你再休息休息,我去准备点吃食。”
说罢,便起身离开。
见他无比自信,黄巢也不再争,现在的确需要一个落脚之处让他适应。
...
东汉一日吃两餐,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黄巢下午和张振父子二人吃了点鱼和粟米,便沉沉睡下。
第二日,黄巢起了个大早,精神已经几乎完全恢复,从六十五岁的老朽再度变成二十岁的青年,他只觉身体内有用不完的力气。
从张振口中,他得知如今已是光合六年,如果没记错的话,黄巾起义就在明年了。
一年时间,天下大乱,他总不能还和现在这样什么也没有吧?那岂不是等死?
有些紧迫感的黄巢非常主动的跟着张振外出,砍柴,捕鱼,种地,只想快速熟悉周边的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大概一个月后,还真让他碰到了一个结识附近豪杰的机会。
当日,黄巢独自去县城里卖柴,途经城外的一处大院子,有一群游侠正在比试谁的射艺高明,黄巢觉得有趣,便放下柴,提着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院子约五十步见方,有二三十个游侠聚在一起,院子右前侧靠墙处有一箭靶,游侠们站在五十步外轮流射箭。
有人中靶,则众人喝彩,如有人脱靶,众人则大声唏嘘,气氛极其快活。
射箭比着比着,只剩两个人,其中一人仪貌不凡,身长九尺,长须;另一人则身长八尺有余,蝴蝶脸,膀大腰圆。
二人都是善射之人,发矢十中八九,最后长须者以微末的优势赢了另一人。
但蝴蝶脸大汉不服,因其所射的靶子上有一根箭矢正中靶心,而长须脸大汉的靶子上虽然多插了一根箭,却没有一根箭在靶子中间的小红圈里。
“这如何能算我输了?我射的箭准头更好,这若是人的话,我能射中眼睛,而你只能射在他的手脚上。这样来看,应算我赢才对。”
长须脸大汉自然不乐意,沉声说道:“可高某射上靶的箭比你多。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何必耍赖。”
蝴蝶脸大汉闻言立马大怒。
“我何曾耍赖?你若是再射三箭,若能有一箭中靶子,我才心服口服。你可敢?”
长须脸大汉哪能受他这气,当即大喊:“拿箭来!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
说罢,接过一旁汉子递来的箭,挽弓搭箭,屏息凝神,众人都专注看着。
第一箭射出,上靶了,未中靶心。
长须脸不慌不忙,拿起第二根箭,闭上左眼,瞄了好一会儿,松弦,箭矢应声飞出,依旧未中靶心。
第三箭,长须脸大汉额头上已有汗珠。端起弓箭,很久都没有射出。
“射不中就射不中,别费那个功夫了!”
蝴蝶脸大汉在一边大喊着上压力。
“嗖”一箭射出,还是未命中靶心。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射不中靶心吧?这翻比试应该算我赢!”
这回轮到长须脸大汉不服了。
“你那一箭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你若真有能耐,就连射三箭靶心让大家伙瞧瞧!”
蝴蝶脸大汉看了看五十步外的靶子,隔了这么远,那上面的靶心就和苍蝇一样大。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没有接这个挑战。
“三箭都中靶心?那不就是箭箭都上靶心?你以为这是对着墙撒尿,想射哪就射哪啊?”
粗鄙的话语惹得在场的男人们大笑不止。
他还嫌情绪不够到位,又放声大喊:“绝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若是有人能够箭箭射中靶心,我张飞就彻底服他!当场十金奉上!”
“有人吗?”
现场鸦雀无声。
这群人都是附近的游侠,互相之间早就认识,谁有什么本事,大家心中都有数。
蝴蝶脸的大汉唤作张飞,长须脸大汉唤作高览,二人都是郡里武艺最有本事的人,连他们都不行,那大抵这个郡也不会有人能行了。
正当张飞得意洋洋,打算开启下个话题的时候,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个声音。
“让我来试试。”
这声音好陌生,好像从来未听过。
张飞瞪大眼睛看向身后,想知道是哪个憨货竟然敢大言不惭。
马上,有一人从人群里走出来。
张飞与高览定眼瞧去,只见来人身长八尺,面容俊朗,自带威武之气,不似寻常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