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亮领取社区救济粮时，他与人群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所受的教育和习惯，使他出门在外总是头发笔直皮鞋锃亮，即便是这样的严寒天气，羽绒服的里面也依然是西装革履。

他略带嫌弃的看着周围油头垢面的人，而周围的人一边用力朝前挤着，一边也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这是他第二次领取救济粮，距离他第一次领取，已经足足过了五天。而所谓的救济粮，不过是几盒饼干几包泡面外加两包火腿肠，若非自己家里有人供应食物，光指望这些东西果腹是万万不行的。

而现在不比之前，自己家里渠道供应的食物，也是一次不如一次。一开始有菜有肉，品类齐全，现在也是只有一些萝卜青菜了。

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什么都没了，这也是程启亮暂时不需要救济粮也坚持来领取的原因。

不愿野蛮插队的他自然是最后领取物资的那几个人之一。他朝着荷枪实弹维持秩序的人问道：“下次领取是什么时候。”

那人双目失神，理都没有理他。

程启亮再次转向其他人问话，一个袖口绑着“社区志愿者”红袖章的女人火急火燎的道：“不知道不知道，一切都要等通知。”

程启亮还要开口，身后一个女人喊道：“领好了快点走吧，后面还有人还没领呢！”程启亮扭头看见一个30多岁的胖女人不满的瞪着自己，歉意的让开了路。

那女人也不废话，亮出证件登记完，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跑开了。

程启亮也是拿起物资转身离开。他小心翼翼的沿着别人的脚印走着，尽量不让自己的皮鞋弄得太脏。

来到街头，路上零星的行人朝着社区跑去，而领过物资的人也是急匆匆的跑回家，鲜少有人像他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的。

身后传来奔跑声，程启亮让开路让对方先过。那人脚下生风毫不减速，没走几步却是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好巧不巧，一屁股坐在刚领取的泡面饼干上，响起砰砰几声包装袋爆裂声。

那人起身查看后将包装完好的几包捡了起了便迈步离开。跑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向雪地上的残渣一阵皱眉，犹豫片刻，竟是将残渣连同混在一起的雪水重新装进了塑料袋中。

程启亮静静地停在原地，看着对方做完这一切。那男人起身后看了程启亮一眼，头也不回的再次跑开了。程启亮看着雪地上零星的碎屑，迈腿在上面踩了一脚离开了。

来到路口，两个拐弯就能瞧见别墅区了。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声，程启亮循声望去，却是瞧见两个“熟人”在拉扯，正是刚才那男人与先前催促自己的胖女人。

“救命啊，抢劫啦。”那胖女人一边抓住男人衣袖不撒手，一边看向四周大声呼救。

男子听见对方呼救，猛的拽了记下。那胖女人却也是力气不小，死不松手，硬是没让男人挣脱。男人眼看四周的行人都在看着他，心一狠猛的朝胖女人小腹踹去。

女人瞬间浑身脱力，弯腰躬下身来，再也抓不住男人。男人带上女人物资，转身跑开，留下女人独自蜷缩在雪地上。

程启亮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路上的行人同样也是冷眼相看。几个呼吸间，男人就要消失在街角，却又被迎面而来的两个男子前后截住。

男人尝试几次，皆无法脱身，只得求饶：“两位兄弟不好意思，我一时鬼迷心窍。”说着把女人的袋子放在地上：“我把东西还给她行了吧。”

那两男子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两人一起上前，几个回合将男人打的鼻青脸肿摔倒在地。

此时那胖女人挣扎着爬起身追了上来，也不道谢，拎起地上自己的袋子就跑。

哪知情况再变，胖女人与两男子插肩而过之时，其中一男子却是抬腿跘了女人一脚。女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迎着女人惊讶的目光，两男子分别捡起地上两个袋子，一同跑开了。

等两男人消失在路口，看戏的众人才缓过神来。却也没有人上前搀扶，任由一男一女呆坐在雪地上。

程启亮不由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袋子，眼神朝四周扫去，发现没有人盯着自己才稍显安心。他不再逗留，快速朝家走去。走了几步觉得太慢，迈开腿脚跑了起来，任由雪水飞溅在自己的皮鞋和西装裤脚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一路上他都在慌张之中重新咀嚼着这些他耳熟能详的词语。没完没了的冰雪，入室绑架，父母亡故，母亲最后那句“活下去”，都在重塑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吕婷尚未从绑架之中完全走出来，看着猛地关上大门气喘吁吁的程启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启亮喝下几口热水，摇头道：“没事，就是外面太冷了。”他不想吕婷经历太多的黑暗，所以没有说出口。顿了顿他继续开口：“没重要的事不要轻易出门，外面现在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