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小店就要打烊了,你这酒钱该付付了吧?”
安远客栈的角落,油灯的阴影处,店小二摇了摇季桐的肩膀,想把这位醉醺醺的客人摇清醒。满桌的酒坛子,这可喝了不少钱呢。
“这是…这是在哪,酒气…好重,头…头要裂开了。”
季桐勉强把视线抬起,忍着呕吐的冲动,扣着木桌边缘摇晃站起,略带不解地看向店小二。
被他这么一看,店小二熟练抄起桌角的木棍,在他眼中,这类打扮的货色就要开始耍酒疯,赖酒钱了。
干了十来年,他可没少打这种酒鬼,不过这位却比之前的酒鬼相比,清秀不少。没等店小二打量完,眼前之人用一种清冷却极为认真的语气道:
“我没有银子。”
“你打我吧。”
……
季桐被踹出去的时候,天已昏暗,下着蒙蒙细雨,他抬眼看见暗黄布满污渍的酒旗随风轻轻摇曳,客栈楹窗的烛光映在季桐的眼眸,点点荡漾,旋即泯灭。
店小二摇头转身的一句轻叹:
“是个真疯子。”
全身都痛,棍棒的鞭挞撕裂着头脑残存的意识,头更是像被一柄大锤敲碎。
捂着脑袋,季桐在客栈门口蜷了好一阵。
慢慢地,借着残留的意识和气力,季桐爬到客栈旁的幽暗小巷,斜倚着墙角,开始平复起自己大脑因大量喝酒而导致的剧痛。
夜幕降临,淡黄圆月缓缓升起,月光照在小巷的积水潭,宛如一面镜子,季桐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身着修长的玄色法衣,凌散的乌发搭在后襟。斜倚墙角,肤色白皙,眉眼清冷,若将脸上的淤青去掉,五官定然清秀。如今嘴角带血,却显得有些疯狂。
此时垂眸瞥向腰间,大红长衿收束法衣,而目光所即之处,一串发黑破旧的铜钱别在长衿上。
咦,原来我还有钱。季桐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的生活常识,实在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的其他事情。刚才在客栈的回答,像是一种本能驱使。
摘下腰间的那一串铜线,季桐借着月光依稀看清它们。
独特的青铜质地,应该有悠久的历史沉淀,正反面的图案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它好像还有吸光的材质,即便季桐把它拿到月光最明亮的地方,它都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昏暗感。
这不是大宋现在流通的铜钱。这一点,季桐还是能够清楚的认识到。
可,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我自己关于客栈之前的事,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来自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个问题在季桐的脑海浮现,苦苦思索很久,季桐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头绪。
“冷静,冷静……”
季桐压下心中升起的焦躁。
咝,全身的疼痛并没有随着冷静消散,痛感传入大脑。
季桐的嘴角因为疼痛忍不住抽动,就在一瞬间,嘴角的一滴鲜血滑落,滴在手中的一枚铜钱上。
叮,一声清鸣将季桐的视线转移到手中。
手中的一枚破旧铜钱沾染了季桐的血液,开始发生微微颤动和清鸣。
很快,铜钱像一块海绵吸收了鲜血,上面的图案随着吸收也逐渐清晰,上面佁然刻了两个古朴的西夏文,季桐没有思索便认了出来:
冰鉴!!
没等季桐将铜钱翻到背面,这枚铜钱开始发出诡异的绿光,随即在季桐的眼眸变的刺眼。
大脑的刺痛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像是疯狂地撕扯。
绿光很快变消失不见,脑海的刺痛也转瞬消失,但季桐没有延续刚才的动作,把铜钱翻转。
他想起来了。
……
这段记忆的开始是一段戈壁,那是西辽国与大宋的交界,气候恶劣,风沙漫漫。
季桐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处,他只是习惯自己一个人独自前行。这个世界,像他这样的人被分为一类,叫做,远行客。
他是一个对人对事极为淡漠的人,他用行动代替语言,远行代替驻足,他不喜与人说话,那是因为他并不在意他们。
他是人,但更像冰冷的石头。
这一天,燕山府外,道旁休息的季桐感受到冥冥之中一股气流冲击自身。
他没有在意,更不可能和别人说起这件事。直到不久后,一个自称“巫”的人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