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5日晚21:00，惊蛰。赵光希一个人在办公楼13楼的天台上，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向边缘走去。

1个小时前刚吃了帕罗西汀，但还是压制不住抑郁的情绪，赵光希感觉悲伤和恐惧就像群青色的云湖湖水，迅速涨潮淹没了整座城市，也淹没了自己。

她感觉有些窒息，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恍惚起来。她看到，楼下的立交桥变成了一条巨龙飞舞，车水马龙开始在悲伤的湖水中自由游动；办公楼成了巨大的火柴盒子，好几层灯火通明，一群社畜在生产线上流水作业。

现在，她头痛欲裂，身体越来越软，脚却像铅一样沉重。

天空是巨大的群青色电影银幕，往事一幕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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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墨纸交换愿望以来，赵光希似乎就患上了抑郁症。

墨纸是她2023年3月5日从姐姐的遗物中偶然发现的一本黑色的纸张，封面上白色的铅字写着《墨纸》，并有四行备注：

写下你的愿望，

以及你愿意用来交换的东西，

烧掉纸，

我会帮你实现愿望。

打开第一页，左边有手撕的痕迹，应该已被人使用，还剩下9页。她只觉得有些好奇，把墨纸放回姐姐的遗物箱，收到了储藏间的抽屉里。

一个星期后，赵光希的工作迎来了重要机会。

产品总监范蓉找到她说：“三天后我们要向一家重要客户单位推介信息化产品解决方案，你负责这个项目。”

“好的，一定完成任务。”赵光希说。

“你也知道，这家客户单位很重要，如果成功被客户采用将为公司在业内树立口碑和声誉，不能出差错。”范蓉再次强调道。

“一定认真准备。”赵光希一边答应着，一边意识到这个项目的难。这家客户单位的负责人要求很高，对于细节十分挑剔，之前3位产品经理介绍其他解决方案均被否定。

赵光希意识到，这对于入职9年的她而言是难得的机遇，如果成功也许将有升职的机会。她反复检查产品解决方案，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但想到客户挑剔的眼神，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墨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从储物柜里翻出这本看似很普通的黑色纸张，随手拿起一支红色钢笔，不假思索地在第2页写起来：

我的愿望：明天的方案推介成功。

愿意交换的东西：心情。

写完之后，她将第2页墨纸撕下来，点燃火柴烧烬。看着火光中冒出的青烟，她想，也许这是一种缓解压力的仪式吧。

第二天，产品推介出乎意料的顺利，客户提了2个问题，赵光希都完美应答。客户非常满意，最终采用了她推介的方案。2个月后，入职9年的赵光希从产品经理晋升为产品总监，范蓉晋升为部门副总经理。

然而，自此之后，她的心情越来越差。

她不确定是压力所迫，还是因为和墨纸交换了愿望。但是她清晰地记得在墨纸上写下愿意交换的是心情，心情也是她觉得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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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职位晋升了，但赵光希越来越质疑自己，她感觉人生像一条死胡同，往哪里走都是死路。

这段时间，她经常听到各种声音。

A说：“你不可能成为人上人了！”

B说：“你怎么35岁才成为总监啊，大龄女青年。”

C说：“你的亲戚又要给你白眼了，哈哈哈。”

她不知道A、B、C是是谁，但他们的声音经常在耳边萦绕。

一天深夜，A、B、C又吵起来了，她烦躁地大声说：“你们别吵了，烦死了！”

然而看看周围，家里丈夫和女儿都睡了，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

赵光希毕业于知名院校计算机系，在校期间成绩优秀，毕业后便进入互联网科技公司担任产品经理，负责为各行各业的客户定制信息化解决方案。

入职9年来，她每天白天满城跑客户，晚上开会总结，深夜写解决方案，周末经常加班。虽然很忙碌，但她认为很值得，因为有不错的收入待遇、光鲜亮丽的身份地位、只要努力就能晋升的职位，尽管9年来自己一直都是一名普通的产品经理。

至于心情，她太忙了，似乎都忘了去感受每天是什么心情了。

但晋升为产品总监后，她越来越觉得，35岁才混到产品总监的位置，这辈子是不可能出人头地了，注定要被家里的亲戚看不起了。

亲戚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响起。

亲戚A：“你父母还在路上啊，不等了，我们先吃。”

亲戚B：“你给奶奶带的什么便宜货？前几天有人送给我我直接扔垃圾桶了。”

亲戚C：“你学习成绩好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会考试罢了。情商那么低！情商才最重要。”

赵光希虽然出生于一个小城市，但家里的亲戚在当地都是非富即贵。家里的家训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每个人都在挤破头当人上人。

然而，她的父母只是普通小职员，在这样的家庭里成为了人下人。亲戚们经常聚在一起最爱干的事就是七嘴八舌地数落她们家的不是，年长一点的更是经常在众人面前训斥她的父母。

赵光希认为，父母之所以经常遭受亲戚们的冷眼，是因为没有成为人上人。因此她并从小立志发愤图强。

上了大学后，她就很少回家了，一方面想远离那样势利冰冷的家庭，但一方面还是没忘记从小要做人上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