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完毕的纪竹不仅脸上的胡茬没了,手上的疤痕淡了,身上的血腥之气也没了,还换了一身新的黑白两色锦衣,时下最流行那款。还说是之前的衣服太破旧没法穿了。
他这话自然是没人信一个字,但也都心照不宣得没有戳穿他,毕竟谁年少时没有一个心上人呢。
一群人憋了一路,直到此时,才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在这啊,莫不是还在后面。”
“莫非是阁楼上那位姑娘?”
没有理会纪竹的污蔑,李叔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停在了高处一方阁楼之上。
纪竹顺着目光看去,关于假酒的话题犹在嘴边,在那一瞬间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处高阁纪竹也认得,长乐街最著名的观月楼,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相同的夜色,在其上诞生不知多少诗词歌赋,人间佳话。
小时候,每到夜晚,他和明榆最喜欢的便是躲在观月楼的小角落,偷听大人们谈话。
或作诗,或赏月,或家长里短,或相爱悠长。
虽然被投诉过好几次,但依旧知错不改。
现在还是白日,观月楼上无月可观,便也只此一人。
少女青丝如瀑,身姿如画。一袭淡青齐腰长裙,银丝雕镂其上,在日光的倾泻下熠熠生辉。乌发在身后简单地用木簪半挽着,仅用了一条桃红色的发带装饰。似乎走的急切,发梢间有着几缕碎发被风吹散,朦胧了视线。
她的目光似乎在街道上寻找着什么,双手扶栏,眉宇间带着急切。
但这份急切在对上那副与五年前别无二致的目光时,又如雪般融化。
吴有仪气喘吁吁地终于爬上观月楼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顿时娇花般明媚的脸上展开了大大的笑容。
结果下一刻明榆转身便走,被笑容凝固的吴有仪一把拉住。
“你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就在那里,你走什么?”
面对娇花的质问,明榆不想承认落荒而逃的事实,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心里想是一回事,可当心中的日思夜想变成现实,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证实。
不过就算她不说,吴娇花也猜到了,当即从身后拿出一篮干花递到明榆手里说道:“我刚在底下可是看到了,那王二丫可是把自己的绣帕都给抛了,你要是连朵花都不抛,以后别后悔。”
“当真?”
“别问,抛就完了。”
接过花篮,明榆果然是在人群中看见了王家二小姐的身影。
当即上前一步,正好看见王二丫又是拿出一篮干花,一时气上心头,一手拿起花篮,便是一捧又一捧地抛下。
只是秋风急切,明榆也来的急切,长风吹过观月楼,将本就松散的发丝吹乱,挂在其上的发带不知何时脱落,随风一起竟是直直从高处飘落。
也许是天意使然,那飘落的方向正好是纪竹的方向。
少年脚下劲风升起,一脚踏上马背借力而起,于半空中将发带截停。
人群之中惊声四起,纷纷望向两人。
高阁之上,明榆仍抱着花篮,却无意理会众人。目光落在马背上握着发带的少年,便再也不愿移开。只是长风起于思,止于思,旧时故人归,一如东升骄阳。
而纪竹握着柔软的发带,又有几片干花落下,再见观月楼上,虽非夜色,却仍有皎月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