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顺嘴的事,也不耽误什么。
这边肖然跟着妇人走出集市,集市中心人声鼎沸,比她们之前那位置热闹了不止一丁点。
妇人也不和她说话,径直大步走着,肖然紧倒腾两条麻杆一样的短腿,还能跟上,走了不过半刻钟,就到了食味楼门前。
此时食味楼刚刚打开大门,两三个小厮正到处掸灰拖地擦门框,妇人带她走到侧门,推开门朝里唤:“老余,出来盘菜。”
又对肖然道:“等到,我去给你拿钱。”
肖然点头应是,把背篓反了一边抱在胸前,妇人刚走,里面就走出一位壮实的妇人,壮实妇人看了眼肖然,手直接伸到放在她胸前的背篓里,拿出一把野菜看了眼,点点头,就全装在了自己的挎篮里。
肖然看她装完整捆的,忙道:“底下的散的也是一起的。”
壮实妇人狐疑地看着她:“这菜算钱了没?”
肖然赶紧摆手:“没算没算,和之前的嬢嬢说过了的,是送的。”
壮实妇人老余就满意笑了,把背篓底下全抓干净后道:“等到哈,她一会儿就来。”
说完也不等肖然回话,转身就进了里面。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肖然都有点着急了,才看到之前那妇人走出来,到肖然面前伸手递给她一堆铜板。
肖然忙伸手接过,连连道谢,正要离开,那妇人道:“小女娃子,我是这食味楼后厨采买,你下次要是还把野菜洗这样干净,就直接送到这里来,大集小集都可以,就是要青嫩,要是我发现你哪回的菜不好,我以后就再不收了哈。”
肖然听了乐得咧开嘴,忙点头保证:“你放心嬢嬢,我要么不送,要送肯定送最好的来!”
妇人听了点头,告诉她:“你下回来就说找徐嬢嬢,他们莫得哪个不晓得我的。”
肖然赶紧说自己记住了,点头哈腰看徐嬢嬢进去关了侧门,这才忙不迭要往集市跑。
刚跑没两步,就看前面佝偻着背背着背篓的老太太,不是肖老太婆又是谁。
她赶紧追上去,边跑边喊:“婆婆,婆婆,你等到我。”
肖老太婆脚步一顿,转头看过来。
隔着十多米,肖然就已经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花,忙三两步跑过去,问:“你咋个哭了?”
肖老太婆赶紧擦泪,闷声道:“莫得事,风尘迷眼了。”
她看到肖然空着的背篓,也有些诧异:“你卖完了?”
肖然点头,却不说话,盯着她的眼睛,牙齿紧紧咬了起来。
她突然在小肖然的记忆中想起,很多时候肖老太婆也是这个样子的。
肖老太婆以往带小肖然上镇上时,可从来不会扔下小肖然看摊,自己去卖东西的,而是走哪儿带哪儿,所以肖然一翻记忆,自然知道了原因。
肖然目光一沉,拽住肖老太婆的手,直接转身往东大街去。
东大街都是一些富户的宅子,两边都是门市房,卖着一些古董字画和开当铺金银珠宝之类的,并没有摆摊的人,再往前走一段,就看到镇衙大门,她来不及看镇衙门口贴的老旧的告示,快步朝前走。
肖老太婆哎哎叫着说莫得事,肖然也不管,经过镇府大门没走两步,她就带着肖老太婆右转拐进一条小巷,还没走近,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肖然远远看到周家铁铺的幌子,随风招展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铁”字,她走到店门口,直接一屁股就坐在门槛上,抓起地上一把泥糊一脸,嗷嗷就哭喊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出来帮我们孤儿寡祖的评哈理啊,哪里有这样当人女儿女婿的嘛,这样当大姑姑父的人啊,心也太黑了,我婆婆起早贪黑捡了点引火柴,就值个两三文钱,也遭这两个黑心肝的抢了,抢就算了,寡母上街莫说吃饭,水都没喝一口就把别个老太太撵出来,太黑心了哦~”
肖然边嚎边擤把鼻涕,嗒一下就甩周家铁铺门板上。
肖然这套操作可谓是一气呵成,一口气没给肖老太婆喘,直接嚎了起来。
肖老太婆两眼瞪如铜铃,竟是一时忘记了语言。
里面周铁匠险些没被这稚嫩且凄厉的嚎哭吓得砸了手,跌跌撞撞跑出来一看,就看肖然浑身脏兮兮坐在门槛上,仰头大哭,自家那穷鬼丈母娘瞪着眼也不阻止。
他顿时火起,操起一旁的扫把就要冲过去揍肖然,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屁孩儿嚎哪门子的丧!”
肖然只听后背劲风逼近,又看好几个好事的妇人正慢慢聚集过来,她眼珠一转,感受到扫把逼近,就地一滚,一下滚了两三圈,咕噜噜就滚到一个妇人脚边才停住。
周铁匠心中一惊,他力气咋突然就变大了?这扫把也能给人扫出去几圈?
他正疑惑着,那边震天的哭嚎声越来越大,周围隐隐指责以及指指点点的声音都朝他来了。
肖然正被那妇人扶起来,妇人也是个好心人,给肖然拍拍身上的灰尘,两眼瞪视举着扫把的周铁匠,道:“周铁匠,嫩么小一个女娃子,你囊哎下得去嫩么重的手的?你这也太狠心了吧!”
肖然嗷嗷哭着,手指着周铁匠,道:“姑父,我和婆婆相依为命,就指着这点小玩意儿挣几个活命钱啊!以前你抢就算了,我这前头个把月刚遭毒蛇咬了,差点就死了,婆婆花完全部积蓄才把我救回来,家里头愣是一点儿米都莫得了,就指着那点儿卖引火柴的钱救命啊,我姑姑好歹也是婆婆生的养的,现在不说喊你救济一下,你也不该抢这点儿钱啊,天老爷啊,不如喊我们祖孙两个死球了算了哦!”
肖然哭得打嗝,但是说出来的话又无比清晰。
肖老太婆看着她嘴唇蠕动,很想开口,最后又忍了回去,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周围人一听大惊,又看肖老太婆和肖然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鞋子,那扶着肖然的妇人更是感觉手下这肩膀如同麻杆,细细小小,感觉不到一点肉,当即心痛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