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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1876年的冬天。
等会先别急着搜年份,这是个故事,那就当然不是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1876年,但总体来说是有些相像的。
在这一年的十二月八日里,这一天的泰晤士河没有结冰,又当然,它已经很久没有结过冰。
停靠在河畔的船来自东八区,那是一架还没来得及用上内燃机的大船,但它并没有载来什么值得远贸的商品。
从甲板下来的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东方男人。
这个人,名字叫符深,不过为了方便称呼,在这里也可以叫巴德希呵。
“哈。”
他试图呵一口热雾,但没能做到。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而这一次可能很久不会离开。
来接巴德希呵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那个人一头棕色短发,戴着高筒毡帽拿着文明杖,罩着厚实的单扣中斗篷。
随着他的走动,斗篷不时被风吹开一角,里面还穿着件黑色羊毛大衣。
“是符先生吗?”男人将手上的伞稍移近了些自己,“我叫弗迈尔森。是怀施米亚同学叫我来的。
“是我。”巴德希呵应了男人一声,又说,“他有和我说过,弗迈加夫先生。”他着重在了那名字后面的两个字。
弗迈很是爽朗,他摘下自己的帽子:“请见谅,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其实境遇也不很好,兹曼士学院毕竟境遇不是很好了。像我们这种向着学院派的贵族子弟更是会被额外针对。”
“我能理解,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哈哈哈哈是、是,那符先生我们先换个地方说话?”他抖了抖伞,雪块顺着抖落,“先带符先生去住的地方放放行李怎么样?”
“有劳,还有叫我巴德就好,巴德希呵(Badsea)。”青年松了松长风衣的领子,“这样可能会顺口很多,那么请带路吧。”
“好的巴德先生,说来巴德先生口音很纯正啊。”弗迈热情开口攀谈,倒是健谈得很。
“以前来过。”
“是和莫哥斯特同学一起那段时间是吗,听说你们是干掉了厄尔.莫哥斯特那个老家伙逃亡来的。”弗迈又把伞更移向巴德希呵,“没淋到吧,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先生也能学得那么好。”
“是这样。”巴德其实情绪缺缺,“毕竟海上的水手多是讲英语的。”
自称弗迈的男人点了点头,忽然像是被冷风灌到了衣服里面而颤了一下。
伴随着他说话时呼出的一口白汽,那些热量又浪费在冰冷的空气中追逐雪花。
他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巴德先生完全不觉得冷么?”
“你看到泰晤士河了么?它已经很久没有结冻过了吧。”
“是啊,距离上一次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他抖了抖伞,把雪晃出伞面。
“我已经很久没有冷过了。”巴德笑了笑,“得到一些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不是炼金的规则么?”
“如果代价是不冷的话,我觉得倒是不错。”
听见他的话,巴德不免也笑出声来。
“先生,虽然现在才说有些晚,但是您的身份其实还要检验一下。”
“能理解。”青年点了点头,从风衣内袋掏出了一封信。
弗迈接过去,中指与拇指捻住信封。因为原本的火漆已经被巴德希呵切开过,所以他用空出的食指轻轻拨开开口,拇指稍稍上滑,和食指一起黏住信纸。中指无名指与尾指更是灵活地褪下了信封,半握在掌腹。
他手一抖,信纸自然摊开。
落款赫然留下了“早月.莫哥斯特”(ogest)这个名字,收信人则是青年的名字——符深。
信的内容很简单,普通的寒暄,以及许久不见的想念。也许是因为巴德希呵身为东方人的原因,对太直白的话语深感肉麻。
信的结尾则是期待青年的到来,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会让我的朋友来接你”。信纸的边缘额外印了一圈植物的枝条,右上角是一朵桔梗花。
弗迈没有仔细看,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检验一下真伪。
“好了,抱歉。先生是知道我们的。”他说着晃了晃伞面,再次掀下一片沉雪。
巴德轻轻点了点头,把信收好。
好像气氛太过严肃,弗迈有意把空气再活跃一下。
“听说先生很早就创作了'集',我在曼士里进修了五年,到现在也没有创作。”弗迈抱着随便谈谈的语气展开了炼金术的话题,“我其实很好奇,因为我的许多同届同学或好或差都已经有了'集'的创作,而我依然没什么长进。先生觉得我有什么欠缺的地方可以指点吗?”
说着两人其实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一家装横不错的旅馆。进入前,弗迈再次抖了抖他的伞。
在最后走到楼上的临时住所前,巴德和他说了最后这一段话。
“算不算指点不好说,毕竟我们其实是同龄人。”他直直走着,也没有在意语气,“所谓的'集'指的不过是‘对世界的认识’与‘自身对认识的理解’的结合。
“很多时候我们身为炼金术师往往只是在一个灵感中偶然体会了宇宙的奥妙,也许你欠缺的不过是一个灵感而已……放下对集本身的执着,才更容易看到广阔的世界。”
在弗迈把钥匙递给巴德时,他刚好讲完这段话。
“广阔的世界?”
“这不过是视野的问题,停滞不前不过是自己局限了自己。”
“谢谢您。”
“不客气,我相信,很快你的身份就会从学士转变成术师。”巴德感觉到自己稍微有了些兴致,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我很期待与你再见。”
……
“那不会太晚的。”
应该是那个青年,这样轻声道了别。在旅馆卧室的窗台前,我看着他走进雪街。
而他在兹曼士这座英格兰西南部的无闻城市的第一天才刚要开始。
长发的东方青年背对着浴室的木门,内燃机的热水器正在为那挂起的喷洒提供热水。
天气是有些冷的,从喷头淋下的液体很快地凝成水汽然后充斥了整个沐浴间。
“我可没听说过,你们有必须在其他人洗澡时交谈的习俗。”巴德希呵其实在套房里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现在,他认为也许探子或杀手今天不会过来试探了,终于进入浴室时。
刺客迟迟到来了。
怎么说呢,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精妙,毕竟除了受伤犯病残疾以外没有比一丝不挂更脆弱的状态。
巴德没有回头,微侧身子以让洒下的水过掉身上的泡沫。
“我也没想到是这么尴尬的境遇。”在水汽下,一个男人悄然显形,“帮忙布置的人可能也没考虑这点。我只不过是猜想您可能因为收拾行李之类的会晚些用餐,我到来时能刚好与您在餐桌上交谈。”
“好吧。那么关于现在,你有什么是能和我讲的?”巴德没有回过头,也许是回过身来大家会更加尴尬。
“我是刺客。”
“我知道。”巴德拿下喷头,开始背着陌生人冲洗。
他的身高在当时的东方人看来,也不算矮小,有一米七六的身长。光看皮肤,他其实还算细腻,但也没有婴儿般的皮肤那么夸张。
“除开这个呢。”
“我叫尔森。”来路不明的尔森说道。
如果在前文有注意到了尔森这个名字,你能发现,他其实并不是来路不明。
“原来如此。”
“我们中午其实见过,只不过那时候不方便动手。”尔森笑了笑
“弗迈加夫没能来接您,也是我们派人去拖延了他,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拖延了我们的人。”
“那时候你用的是他的脸。”巴德不以为然。他依然在缓慢地进行他的沐浴。
在尔森看来,他的身体其实尤其美丽,并不爆炸也不纤细的四肢、稍稍用力的肌肉有着漂亮的线条与纹理以及那摆动中若隐若现的血管,它们仿佛在低诉着,从这里下刀一定会喷出美丽的血花。
“没错,因为我们担心您其实知道他的模样。”
“没关系,因为你的确不是他,炼金集是人的灵魂的体现,你身上有着嫉妒、不甘、野心的气味但又有着绝望与死寂,你太矛盾了像两个不同的人。我很难想象我朋友的朋友会有这样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