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拍下的照片,上面显示16:58分,他们是在16点整开始分开走的。
在这一分钟,他们重逢。
“58分,还在约定时间内。”他说,“所以,我们今晚一起吃饭。”
好吧,确实也对,江晴知愿赌服输。
傍晚时分,车子沿着天色往城区方向去。
林司遇把车停在胡同外,还要往里走一小段。
没到时间,路灯还没亮起,林司遇走得慢,时不时回头看她。
幽静中唯一声源,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前方到了尽头,两厢都是大门紧闭的园院,不见有来人,这哪儿像吃饭的地方呢?
江晴知正纳闷着。
“没有其他路了,”他回过头,于忽明忽暗中望向她,“江晴知,你跟不跟我走?”
话毕,他身后的路灯乍然亮起,一盏盏黄晕的灯光,沉沉地垂落下来,照在这条只有他们的胡同深巷里,像苍空中的淡月与疏星。
暖柔光和下,他眼眸弥漫一片柔情温意,又闪着无畏的坚定。
江晴知心跳漏了几个节拍。
一分钟很长,长到可以从三十高楼落到地面,长到受到惊吓的青鸟可以飞上半空中。
长到,她内心千回百转。
一分钟也很短,短到红绿灯的车没有过完,短到地铁没办法把人从一个站停靠到另一个站。
短到,她来不及多想就做好决定。
这一分钟,仿佛全世界按下了暂停键,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他与她相望的六十秒。
下一分钟到来时,她说,“好啊。”
说出这两个字,潮浪归于平静,心像着了地。
这人的一生啊,特定的时间场合下,是需要不管不顾的勇敢。
林司遇势在必得的笑了,朝她伸手。
他的手宽大而有温度,把那只微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其中,然后一点一点传递暖意过去。
往前面再走,轻轻一推,那扇木门戛然而开。
抬头这才看清楚,牌匾上写着满园。
原来这里竟然是满园。
只不过林司遇带她走的是侧门。
一进门便看到青墙黛瓦,山水瀑布在园中央,他带她沿着花草拥簇的石径小路走。
园中有琴手在拨动琴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琴声悠扬婉转,似涓涓细水,又如空谷回音。
再移步,已换景,穿过东边一排连廊,花窗帧帧绝美,又绕入西厢,门墙窗只上雕刻了精致花纹,诸诸盆景花树,藤萝茂竹环绕,与游廊回亭相呼应,给人以一种置身于秘境之感。
她就跟着他走,走入了一隅静谧。
穿过了整座院子,他在最深处的厢房门停下。
江晴知抬头一看,厢房门也是颇诗情画意:清若明月。
寸金寸土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人间仙境,着实把她给惊呆了。
厢房内的装潢是中式设计,墙壁挂着山水墨画,还摆了几盘苍翠青松点缀,一桌一椅,一盏一灯跟古代的装饰无异。
后来江晴知才知道,满园那位幕后的神秘老板是林司遇,当年十几岁时他就开始研究股票,赚了一笔,然后直接买下这里,作为庭院餐厅。
侍应生轻轻敲门,神色十分恭敬,“林先生晚上好。”
林司遇微微颔首,说开始吧。
须臾,桌上铺满了菜肴。
江晴知蹙了蹙眉,心想这么多,哪儿吃得完呢。
“吃饭吧。”林司遇挽起衣袖,拿她的碗盛了碗花胶鸡汤,暖黄汤色令人食欲大开。
“天快冷了,这汤御寒,多喝些。”
“谢谢,”江晴知接了过去,说道,“哎,不喜欢冬天。”
他看她一眼,说,“我也是。”
她又补了句,“我也不喜欢京市。”
林司遇模棱两可的说,“嗯。”
这是在表达他也不喜欢京市吗?
江晴知求证道,“你不喜欢京市?”
他点了点头。
可他明明就是京市人啊。
顿了两秒,林司遇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保不齐我们是一样的人。”
江晴知神情微动,似懂非懂。
拿了勺子又放下,江晴知手指交叉合在胸前,坐得挺直,组织着语言问他,“你刚刚在胡同里说那句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问她跟不跟他走,后面又牵了手,这怎么说呢,是在确定关系?
不能再这样雾里看花的迷糊下去了,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那人气定神闲的往她碗里夹菜,说道,“先吃饭,凉了不好吃。”
“你还没有回答我。”
林司遇说,“吃完饭告诉你。”
一天下来确实也饿了,江晴知暂时作罢,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钟,江晴知吃饭速度快不起来,也不是故意这样,打小她就吃得慢,后来上学住校,还有出来工作后,时间没那么宽裕,吃得稍微快点了。
她吃得认真,眼里只有美食,让林司遇想起第一次见她那天,晚上跟外商吃饭时,坐得离他远远的,不敢往他这边看,光顾低头吃饭,嘴巴像小仓鼠在咂巴进食,煞是可爱。
虽然面对着他,但江晴知不会刻意吃得少,桌上的菜都沾过,一小碗米饭,又是喝了汤,一摸肚子,浑圆了。
还好今天穿的宽松,不然就糗大了。
林司遇看她低头不语,不知想些什么,脸却是渐渐红了。
“出去走走?”他问。
“好。”
起身后,他动作自然的往后抬起手,等着她牵上来。
江晴知还在怔忡,他就已经主动伸手过来牵上了,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