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3章 雪松(2 / 2)莲花楼之并蒂莲首页

“哦,这个我知道!”牧原一手端着饭碗,道:“他说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李相夷这几日确实行踪诡秘,让人猜不到他要做什么。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李莲花也就不再多想。

晚饭过后,方多病得了芩婆首肯,去了藏书阁。牧原回了山腰的院子。李莲花则跟在芩婆身后,去了她的山庄。

“……师娘。”

他站在芩婆跟前,忽然跪了下来,“莲花有一事要告诉师娘。”

自从李相夷来到此处后,他在芩婆面前的便不再称呼“相夷”。一方面是为了区分,另一方面的意思以前不好明说,但现在可以出口了。

李莲花忽然抬头,看向芩婆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一字一句,但声音很轻:“我与李相夷……”

“师娘!”

门外骤然传来的一声呼唤,硬生生地打断了李莲花的话。

他怔愣地转头望去,却见是一身火红的李相夷踏雪而来,手里还握着个什么东西。

他快步进了门,眼神在李莲花跪着的姿势上停顿片刻,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本还雀跃着的神情忽然冷下,又带着点责怪地瞪了李莲花一眼,当即毫不拖泥带水,也在李莲花身旁跪了下来,冲芩婆拱手,“师娘,相夷也有一事要告知您。”

芩婆被这一出闹得一愣,两个徒弟都行此大礼,那说明这不是一件小事。她顿时也微微坐直了身子,道:“什么?”

“我与李莲花——”

李相夷语气平淡,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甚至微微发抖,但他仍然努力维持着目光的平静,道:“合籍了。”

“……”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芩婆久久不言,让本就寂静的厅中更添了几分致命的沉默。下面跪着的两个人只能听见彼此狂跳不止的心跳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等待着芩婆的回答。

但意料之外地,芩婆虽然被唬了一跳,但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释然。

之前李莲花回来养病时,两个人就已经无意识地贴近,互相依靠对方。芩婆本就在尝试接受李相夷以过去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虽然对此事较为惊异,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如今再听李相夷这么说,芩婆只觉得当初心底那点怪异得到了解释,一时间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啊……”

她干干巴巴地张嘴应了一声,然后……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芩婆脸上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底下跪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芩婆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看上去是在沉思,实际上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她思考归思考,倒也没让两个徒弟一直跪着,摆摆手便让他们起来了。李莲花动作踌躇片刻,被李相夷一把拉着按到座椅上,和他并排坐着,等芩婆开口。

“……相——莲花啊。”

她开口叫了李莲花一声,引得两个人看过来,道:“你们……是真心的?”

两个人同时点头,表情诚恳。

芩婆长久地看着他们,最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倒也不是想要来个棒打鸳鸯……只是……

……徒弟自己……和自己在一起了……?

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很符合常理。

可怜芩老前辈在江湖上纵横一生,晚年却要被这样的难题困住。她思索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很明显,芩婆不想责备,或者激烈地反对他们。

年纪大了容易累,芩婆也不例外。她疲惫地摆摆手,眉心抽痛,端起李莲花带回来的橘皮茶抿了一口,最后放弃了长篇大论,只道:“你们……真心便好。”

这也算是另类的同意,两个人的心瞬间放回心窝里。

但在回去的路上,李相夷闹了脾气。

他生气的点在李莲花独自去和芩婆说,即使两个人谁都知道这位自小照看他们长大的长辈就算生气,也绝不会说太重的话。

可这事毕竟重大,李莲花不敢赌。怕李相夷也要跟着自己一起挨说,便选择一个人出头。即使事后要被李相夷报复。

而李相夷也确实要狠狠报复回去。

当晚的红烛燃了半宿,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了最后一点火光。李莲花累极,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用通红的指尖去勾李相夷的衣角,仰头看他,声音嘶哑:“……错了……错了……”

“嗯?”

李相夷低下头凑近他,埋首在人颈窝里,继续自己的报复,“什么错了?”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气音逼出一句:“……我错了……相夷……错了……”

这大概还是老狐狸头一次服软。李相夷抬眼看他,却冷哼一声,伸手扣住了李莲花的脖子。但他没用力,只是把手装模做样地放了上去。五指微微收拢,带给李莲花的只有触碰的痒意。

“……李莲花。”李相夷低头看他,眯起眼睛,呼吸有些粗重,“我还不想原谅你呢。”

李莲花难受得要命,甚至差点哭出来。

他轻咳几声,好像李相夷的手快要了他的命一样。李莲花轻轻抬手,忽然摸上了他的下颌,替李相夷轻轻拭去了滴落下来的汗珠。

“……呼……那就……不原谅吧……”

李莲花忽然笑了出来,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李相夷放在他脖颈上的手。他舒展脖颈,好让李相夷掐得更深,掌控得更紧。

“李莲花!……”

李相夷的语气变得很危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李莲花眯起眼睛看他,呼吸终于略微平稳了一些。长长地叹气后,他费力地支起胳膊,把上半身架起来,凑近李相夷,去舔吻他的唇角。

这一切不言而喻。

于是新的红烛被重新续上,再次顽强地燃了起来。摇晃着到了天明,直至启明星照亮东方。

第二日时,李莲花简直想死。

他难捱过头了,只能趴在床榻上晾着自己满身印子。李相夷反倒是神清气爽,甚至贴心地给他端来了熬好的菜粥,送到了李莲花嘴边。

但换来的是李莲花一记白眼。

等他能勉强爬起来了,捡床边散落的衣服穿时,却又找不到能束发的发带。李莲花没心思再去找一个了,只好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坐在了桌边。

李相夷从门外走进来,看他披头散发着,又道:“送你个东西。”

李莲花掀开眼皮瞥他一眼,只觉得嗓子还疼,不想说话。

他闭目养神,忽然头发被人动了。但李莲花没动,任由身后那人动作轻柔地挽起自己一半头发,最后固定在发顶。

“嗯?”

头上发凉,李莲花抬手去摸,只觉得指尖触到了一点冰凉的东西,“什么?”

李相夷道:“发簪,送你。”

那其实是一枝雪松树枝。

雪松是云隐山上特有的,一种枝杈近乎纯白的冬天的树。李相夷翻遍了几乎半座山,才终于在一棵雪松树上找到了这么珍贵的一段。

适合的长短、粗细。漂亮的颜色,几乎纤尘不染。

李相夷把它抓在手里,打磨了一下午,又费心地雕刻出了莲花的形状,才把它戴到了李莲花的头上。

戴完了,他站到李莲花跟前,欣赏着青年清俊的面容,只觉得越看越喜欢。无论是唇角的弧度,眉眼的形状,简直哪哪都好。

李莲花靠在椅背上,盯着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哼笑一声,“自恋。”

其实这话说得也没错,但李相夷光明正大地承认下来了。甚至在当晚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有多“自恋”。

冬日的雪逐渐消融了,这毕竟是偏南的地方,雪留不住太久。

太阳光照进来,照进屋子里。为那只雪松木簪镀了一层暖洋洋的光,像暖阳,像未来的每一个日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