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的门上放着一只信笺，李莲花拆开一看，竟是无了来信。

上面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劝告他还是早点回去四顾门和故友相认，不然碧茶爆发，留给李莲花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莲花摩挲着上面已经干透的墨迹，思索片刻，最后他指尖滑动，调出了身体数据面板。

当年李相夷假死脱离世界时，给这具身体数据编写了“死亡”后的基本运行程序。目的其实是为了给“四顾门主”这个身份一个交代。程序如何运行，怎么运行，都是完全基于“四顾门主李相夷”这个身份做出来的。

但直到两个人当年全部脱离世界前，谁都不认识这位来信的无了方丈。那么从运行轨迹来看，应该是程序时期这具身体结识的人。

信笺上用词恳切，真心诚意。只可惜李莲花完全没有想要解毒的想法，注定要辜负这位方丈的好意了。

他把信笺扔在火盆里炙烤，看着纸张化为乌有。又调出了身体的数据面板，打算仔细检查一下是否还有自己遗漏的信息。

傍晚时，莲花楼来了客人，正是被李莲花不告而别的方多病。

他踩着月光来到莲花楼时，李莲花正巧也刚刚看完运行程序时期留下的影响。

他赶在方多病进来之前挥手撤去面板，借着长袖的掩护装作去倒茶。后者则完全没注意到什么不对，他大步流星地踏过来，毫不客气地在李莲花身旁坐下，开始喋喋不休，“我说你啊，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走了？”

方多病非常看重李莲花能破案的一双火眼金睛，他费尽口水，竭力想要邀请他与自己一同上路。但李莲花只拿话敷衍他。对闯荡江湖一点兴趣都没有。

况且李莲花本就还有要事在身，自己行动反而方便些。

他淡淡地瞥向方多病，一边口上应付他，手上动作也不停，点上了一支加了药的迷香。这香对他无用，方多病却越闻越困，最后眼睛一对，猛地一头栽在了桌上。

“这小子……”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拿着通讯器先拍了一张方多病趴在桌上睡着的照片，才把人拖出了莲花楼，扔在了路边。

第二日一早，莲花楼独自启程，方多病在路边熟睡。

楼里没了外人，李莲花自然也就不用在楼底下那张床榻上窝着了。他回了二楼门后的那道隐蔽的房间里，坐在桌前摆弄着一只针管，然后把锋利的针头扎进手臂里，缓慢地抽出了一管血来。

通讯界面就悬浮在另一边的半空中，对面的李相夷脸上还沾染着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草屑和血，听完方多病的事后他轻笑一声，道：“但我估计，你和那小子还会再见面。”

李莲花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碰见就碰见吧，反正他完成任务后就要从这世界脱离，就当是萍水相逢，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

抽满了鲜血的针管被他插进凹槽里，伴随着几声极度细小的机械转动的声音沉入桌面。

片刻后，一版散发着幽蓝色透光的屏幕出现在李莲花跟前，上面飞速跳跃着各种不同的数据。一分钟后，纯白桌面上打开一道正方形的小口，托着一粒白色胶囊浮了上来。

“这是什么？”李相夷的声音有点沉闷，“解毒剂？”

李莲花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那么多材料，无法直接分析出碧茶的具体成分。况且毒已经在这具身体里潜伏近10年了，难以根治，倒不如弄一个短时间能暂时解毒的强效剂来应急。”

这世界还有另外一伙人在跟他抢实验试品，不得不防啊。

紧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到李相夷身上，“你还有多久？”

“无法预估。”李相夷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疲惫与烦躁，“那家伙把自己分裂成三万八千份碎肉逃了，还携带了反侦查装置。我只能一个个地找，一个个地杀。”

李莲花仰头瘫在软椅上，长长地叹息一声，盯着李相夷的眼睛一眨不眨，尾音慢慢拉长，道：“我好想你。”

李相夷眉峰轻挑，还没做回应，便听见对面的李莲花话锋一转，又补了一句：“想你过来帮我做任务。”

他已经退休了，实在提不起完成任务的热情，如此便只能仰赖一下年轻人。而代价嘛……

李莲花托着下巴看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地图上显示的淡蓝色圆圈只剩五个，他现在距离其中一个还挺近。李莲花没多耽搁，第二日一早便驾着莲花楼上路，往朴锄山去了。

然后在大街上散步时偶遇方多病。

李莲花心道这世界肯定克他。

要气笑了，顺便感叹一声这奇妙的缘分。

他刚到此地，便发现这出了一件惊现七具无头尸首的怪事。李莲花原本想着慢慢来查，却不曾料到自己还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就能碰见这小子。

他真该听李相夷说的，先去查别的地方。

但人都到这了，再走也没有必要。两人一碰面，李莲花先挨了顿对方阴阳他胡乱丢人的坏习惯。也没反驳。

方多病也知晓李莲花不愿与自己一同行动，他没有强求，只闲聊几句便转身离去。

但看方向……

李莲花沉默片刻，心道果真是孽缘。

但眼下的情况也没办法叫他继续跟方多病产生什么纠葛了。圆圈标注的位置仍然没变。按理说，探测道具应该会逐步缩小范围，从而给出一个确切的位置。

但李莲花在这蓝圈里绕了又绕，重新走过市井，村庄和树林，可圆圈的大小仍然没变。

……坏了？

李莲花忍不住上手拍了拍手腕，纳闷地点开道具界面查看。但地图呈现的图像仍然清晰可见，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任务陷入僵局，李莲花也不知从何下手。他杵在原地没动，慢慢仰起头，看向被风刮起的树叶，忽然道：“你还要跟多久？”

“……”

李莲花转动眼眸，朝身后的树丛微微侧头，语气没变，“说你呢，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