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霜儿知道。”
“你青哥哥自出谷后便无音信传回。腾会长说曾在锦城含烟翠偶然见过他。你此次回去若经过锦城,便寻一寻你青哥哥。”
“霜儿记住了。”
清晨,含轩的书楼一如往常,冷寂无声。
“不要...不要...啊...走开...娘亲,啊,”凄厉的喊叫声小楼里传出,惊醒了树上的飞鸟,扑腾扑腾飞向了空中。
“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卧室里,身着青衣的丫鬟伏在床榻前,轻声呼唤着暖帐里一个正不安地挥舞着双手的女子。女子双目紧闭,秀致的蛾眉皱成一团,嘴里胡乱地叫喊着。
“小姐,小姐,”丫鬟一手用力抓了女子乱动的手,连声呼唤。
“啊,”女子大叫一声,终于睁开了眼。这双眼生有一对极为漂亮的黝黑瞳仁,如最上品的黑曜石般闪耀璀璨。这对瞳仁生得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让女子的眼显得尤为的可怜,巴掌大的一张脸看起来更加小巧玲珑,楚楚动人。此刻,这张可人的,清丽脱俗的脸上还带着因噩梦而来的恐惧。丫鬟看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一丝心痛冒上心尖,她转身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小丫鬟的声音轻柔得仿佛她是一碰就能碎掉的瓷人儿,“小姐,喝点水吧。”
女子的双眼慢慢转动,抬起双手接过水轻抿一口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丫鬟见她意识完全清醒过来了,轻呼了一口气,“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了,服侍我起来吧。琴心说今日要用的一个乐曲我还未完成,她上午就会来取了,趁着现在醒了赶紧给她做完了。”
丫鬟一边服侍女子起床,一边抱怨道,“这琴姑娘也真是,明知道小姐身子骨不好,还三天两头的让小姐给她写词谱曲。”
“翠儿,往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轩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和她都是一个轩里的姐妹,她如此勤恳也是为了含轩,我自当努力替她完成曲谱。再说我这书楼一向冷清,也多亏得她和眉画经常走动才多了许多生气。”这女子便是书楼的主子韵诗,善诗词歌赋。
翠儿双眼含泪点头。小姐身子本就羸弱,每夜还要被噩梦惊醒,琴姑娘和眉主子隔三差五来找小姐写词谱曲,她是担心小姐的身子受不了。可看着小姐不快的侧脸,翠儿不再吭声。
韵诗在书案前坐下,提起的笔却久久不能落下。算起来,她在这书楼栖身已经快两年了,这些年来梦中的情景无一日不让她痛苦。娘亲和妹妹惨死的场景夜夜在梦里回放。只因一份诗集的编著就叛了父亲死罪,叛了他林家所有男丁流放漠西苦役,所有女眷流放北境为官奴。誉满禅城的禅城书院一夜之间被遣散,院长林莆被斩,林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她恨她痛,恨这昏庸的皇帝,恨这无道的人世。
“小姐,翠儿给你煮了碗莲子羹,小姐趁热喝了吧。”翠儿将莲子羹放到书案前,取了一件风衣披在韵诗肩上,“晨起风凉,小姐身子弱,小心莫要再犯了风寒。”
韵诗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面容憔悴倦怠,对一直真心对自己的翠儿温柔一笑,轻声道,“莲子羹我一会就喝,你先下去吧。”
翠儿看着韵诗苍白的脸上脆弱的笑容,心中有些难受。含轩刚建好的时候,她就来了这书楼中伺候这位韵诗小姐。小姐很温柔,对每个人都很好。可她从来不快乐,夜夜噩梦。即使在曹铭大人来探望小姐的日子里,小姐偶有笑容,但那笑也是达不到眼底的。
明明是如花般娇艳的年纪,眉小姐活得那么灵动,琴小姐活得那么恣意洒脱,为什么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却像是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老妪般,寂静死沉。
翠儿见韵诗开始凝神作词,无声退了下去,体贴地把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