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哭了很多次,有时是吴御哭,有时是沐清云哭,两人以前哭无非是摔疼了,被吓到了,这时候他们都会安慰对方。可是这次,沐清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他不明白什么是死了,也就不明白吴御为什么会哭。
“好了好了,没事的。”沐清云有些慌张的用袖子替吴御擦着眼泪,或许这是很幼稚的办法,可是在好朋友这样伤心的时候,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安慰过后,吴御果然不哭了,他对沐清云说:“我要回家了,我要去看看我爸爸。”
沐清云重重点头说:“嗯!今天天黑了,妈妈不让我出去,明天我再找你玩儿。”
说罢,吴御转身离开了,沐清云回头一看,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妈妈在做饭,妈妈看见沐清云在看他,便笑了笑,说饭快好了。
在沐清云的记忆里,他参加过很多酒席,在那些酒席里,他和很多同龄的孩子一起打闹,很开心。但从未有过一场酒席能让他如此的记忆深刻,这场酒席全是大人,似乎没有小朋友,也似乎他是唯一的小朋友。
这并不是吴御家里那次酒席,事实上从那次酒席后,沐清云就很少看见吴御了,只是乖乖的跟着爸爸妈妈吃酒席,然后回家。依稀记得那次沐清云就听到过小孩子打闹的声音,却不曾看见打闹的痕迹,也没有大人那种呵斥小孩子安静的声音。这是第二次,老祖摸着沐清云的额头,说:“咱家清云有灵气儿,是个好孩子。”这是因为沐清云很听话,妈妈教他尊重人,爸爸教他勇敢,虽然他身体不太好,但确实是令大人省心的孩子。
没过几天,老祖睡着了,沐清云是这么理解的,这也是他第二次听到“死了”这个词语。
什么是睡觉,什么是死了,沐清云本来是分不清的,让一个小孩子分清这些本来就很残酷。
在老祖的酒席上,沐清云不想动,也不想去打闹,就这么在老祖的遗体旁坐着,他甚至感觉老祖会坐起来,掏出两个野果放到他手里,可老祖没有。
这段时间的沐清云是麻木的,身后的道士跳着,一向严肃的爷爷哭了,可他都没发现,更不可能去关注有没有小朋友在打闹。
直到老祖下葬那一天,沐清云看着人们将泥土盖在老祖的棺材上,方才突然惊醒,原来死了,就是永远离开的意思。
沐清云突然感到好害怕,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会死,包括他自己,于是沐清云甚至开始畏惧睡眠,他害怕离开周围的一切,没人在乎这个小的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孩子心中会有什么想法,直到家里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睡醒,沐清云一脸惊恐的盯着自己,让沐清云睡觉的时候,沐清云怎么都不肯躺在床上,才开始问沐清云怎么了。
这个男孩儿还太小,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于是一下子病倒了,终于在长时间的失眠后陷入了长时间的睡眠。
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束不知名的花出现在眼前,那是医院养在窗口的花,红红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充满了生机,于是沐清云又睡了一觉才醒过来,不是他忘了死亡的含义,相反他甚至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至于为什么,他的小脑袋瓜一时间还解释不清楚。
不过从这次大病之后,沐清云感觉什么的清楚很多了,麻辣依旧好吃,可他更多的时候会被周围的生命所吸引,他会对一只蹦蹦跳跳的麻雀感到惊讶,看着窗外蝴蝶飞过是那煽动翅膀的场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甚至那护士走过时,走路的模样,有说有笑的声音也让沐清云感觉十分的奇妙,周围的大人都会被这个满眼都是好奇的小孩儿吸引,以至于医院里经常出现那种大眼瞪小眼,一起发呆的场景。
“原来这就是生命啊。”沐清云有时甚至会盯着一颗草发呆,因为这是生命,与周围冰冷的墙和钢铁围栏不同,这颗草是有生命的。
难怪周围的大人明知会有死亡,却不感到害怕。
不知不觉间,沐清云这颗小小的心里,开始对生命有了一种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