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徐天风邀请郝亦一起创业,开自己的公司。而郝亦非要同时拉着韩齐也一起,徐天风并没有反对。第一笔融资由徐天风的父亲提供,就此,三个好朋友的公司正式成立。下一步就是找办公室和实验室、组建团队、购置设备等具体内容。“第一”这个名字是郝亦起的,很简单的寓意,就是要做“天下第一”。
徐天风大学期间就已经开始在为之后的创业做准备,每年寒暑假都会去父亲的公司历练,有时是在基层,有时是跟在父亲身边,为日后公司运营积累经验。郝亦主要负责技术,韩齐则主要是辅助他们两人。徐天风的执行力非常强,是天生的领袖,在他的带领下,公司很快步入了正轨。第一科技的主攻方向是人机交互,先期是以研发为主,并没有产品投放市场。
在公司成立一年多以后,由郝亦带领的一次人机交互模拟实验中,由于其他工作人员的小疏忽搭错了两根线,导致局部出现短路,造成了实验中的模拟人内部大量数据快速回流进模拟机器中。
当天下班以后,实验室只剩郝亦一个人还没走。他正盯着白天的实验数据思考着一种可能性,那组因失误得到的试验数据,有可能成为大脑记忆数据完整输出技术的突破口。经过一夜的思考,郝亦认为这个项目难度太大,成功率不高。公司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还要为两个好朋友考虑,所以决定自己先利用业余时间研究。
这一研究就是七年,期间郝亦自学了脑科学等一系列相关知识。自己还购买各类零部件组装了一台设备,又编写了一套记忆提取后的电脑运行识别系统。到了最后阶段,设备上的一些参数始终没办法确定,于是郝亦决定把自己当成试验品,想先做一个短时间的少量输出。
结果就出事了,试验造成了郝亦的大脑严重损伤。由于他是晚上一个人在实验室操作,被发现时人已经凉透了。
讲到这,韩齐叹了口气后轻声说:“还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如果当初能准备周全一些,现在应该是另一种局面了吧。”
郝阳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应该属于普通事故,为什么要瞒着?”
听到郝阳的话,韩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那次试验你父亲虽然出了意外,但是实验并没有失败,而且相对于实验结果而言还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你父亲的全部记忆连同意识一起被传到了电脑中。”
郝阳听到韩齐这么说一下子就愣在那了,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然而韩齐接下来的一句话则更是把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刺刀’就是你父亲的意识。”
说完这句话后,韩齐停下来没有再继续说,慢慢的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开口讲起了郝亦出现事当天的经过。
郝亦出事那天,韩齐因为前一天工作上的事,第二天很早便来到了公司,当时离公司正常的上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他知道最近郝亦经常在实验室通宵,忙完自己的事后便去了实验室。
到那之后,这实验室里的一幕却着实是把韩齐吓了一跳,就见郝亦半躺在实验室正中间的实验椅上,头上贴了好多电线,边上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方形设备,有烧黑的痕迹,整个实验室里还有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韩齐见此立即就跑了过去,可是郝亦早已没了呼吸。他第一时间给徐天风打电话,徐天风告诉韩齐先把实验室的门锁好别让其他人进,等他到了再说。
徐天风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不一会儿便赶了过来。进到实验室后也是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但他很快的便冷静了下来。徐天风先是去看了看郝亦,探了一下鼻息,随后又眉头紧锁的看向了旁边的设备。这时他发现那台烧黑了的设备边上,放着一台还在亮着的平板电脑。徐天风把那个平板电脑拿起来查看的时候,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经过二人的反复确认,平板电脑里的声音说出了很多他们在大学期间,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的事。证实了郝亦的全部记忆和意识都被传到了平板电脑上。
这时,正在认真听着的郝阳略显急切的问:“那我父亲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严格来说,是你父亲被复制的意识,不能说是你父亲。”韩齐纠正了一下郝阳的话,接着说:“‘他’告诉了我和徐天风,意识在人体和在电脑中的区别。”
人的身体会有情绪,情绪是生物本能、交感神经系统和各种激素的综合产物。有情绪就会有欲望、有喜好、有诉求、有恐惧、有期待,意识在人体就会被这些所支配。电子设备不具备生物体的神经系统功能、生物本能,也不会分泌激素产生情绪,意识在电脑中是处于一种绝对的客观状态,没有对当下的好恶、偏见,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期待。
无论是谁,所有人,意识传入电脑中以后,所不同的只是拥有不同的记忆。联通网络后,数据互通,将会变得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所有人身体里装着的,都是同一个灵魂,非彼无我。”韩齐说出了他自己所理解的。
郝阳并不能完全理解韩齐所说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忙学习和工作,还没有思考过这类哲学问题。
然而当前还有其他关于他父亲当年的事要问。于是郝急切的问:“我父亲的意识怎么会成为‘刺刀’的?”
韩齐回答道:“是你父亲的意识自己主动要求的,‘他’认为这能让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事实也证明这个方案非常成功。当初我的想法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认为一个人的意识就代表是他本人,其实绝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徐天风一直没把真相告诉你们的原因,担心你们在情感上不能接受。我就是不能接受我的好朋友变成了一个程序,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应该过多干预,就只能选择离开了,算是眼不见为静吧。”韩齐无奈的苦笑了下,接着说:“徐天风的做法不能算是有什么错,应该说他是事业心太重。毕竟他从来没强迫谁做什么。‘刺刀’这个名字也是他为了纪念你父亲起的,是表示‘赤’和‘耳刀’的意思。”
郝阳怎么也没想到“刺刀”这个名字还有这层含义,就在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韩齐这时却站了起来,慢慢的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韩齐手里拿着一个移动硬盘坐了回来,他把硬盘放在了桌子上,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说:“这里面是你父亲的原始意识和记忆,没连接过网络的。”说完后把硬盘向着郝阳慢慢的推了过去。接着说:“当初你父亲多准备了一套有线的硬盘存储,毕竟设备是他自己组装的,担心无线传输不稳定。这个事情徐天风也知道。我现在是肝癌晚期,没剩多少时间了,既然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死,那么身后事还是要安排一下的。这个硬盘给你我认为是最好的处置方式了,至于你母亲那边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决定。”
从韩齐家出来,郝阳手里拿着手机走到自己的车旁,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唤醒“刺刀”,而是用指纹打开了驾驶座的门,这个座位他已经好久没坐过了。
到家以后,郝阳把装有他父亲意识和记忆的那块硬盘小心收好,决定先不告诉母亲,关于“刺刀”的事也不能说,等以后找合适的机会和方式再说。至于郝阳自己,目前还没办法去面对父亲没有人类情感的意识,不清楚“刺刀”与硬盘里父亲的意识有什么区别,也不明白被提取出的意识应该算是谁。未来,郝阳可能需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认真的去思考一下这些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