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自称是她阿爹的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和阿娘生活了十五年的院子里,还是在她阿娘刚离世的这一天。
真是莫名其妙。
“我没有阿爹,我阿爹早死了。”
那人却急了:
“你阿娘当年怀着你,不辞而别,你阿娘有心躲我,我寻了好些年……”
“连你外祖父说你阿娘死了,可我不信,我派人暗中打探与他们往来的书信,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母女。”
“对不起,阿爹来迟了……”
姜沅对阿爹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小时候有些好奇。
那时她不理解为什么别人都有阿爹可她却没有,于是问了阿娘。
阿娘却摸着她的头苦笑,说她阿爹死了。
那天晚上,阿娘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哭了一宿,姜沅趴在窗户边偷偷地看着,也不敢打扰。
从那以后,姜沅再没问过阿爹。
可现在,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把她心里某些难以言喻的感情全都撕扯成碎片,散落满地。
“既然如此,我阿娘又为何要躲你?”
她心中一万个疑问,可偏偏再也无法从阿娘口中得知真相。
男人沉默了半晌,才悲痛开口:
“当年我在你外祖父麾下从事,原本也能与你阿娘双宿双栖,只可惜后来局势动荡,我与你外祖父立场不同,他便要将你阿娘嫁与他人。”
“可你阿娘早与我私定终生,她不愿负我,更不愿意让你外祖父为难,在大婚前一夜里,逃婚了……”
“原本,你阿娘是给我留了些线索的,可先帝偏偏那个时候给我赐婚,闹得人尽皆知.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找不到你玉珂了……没想到再见竟真的成了天人永隔。”
姜沅哑然,她从来不知道阿娘的这些往事。
她只知道,阿娘与这村子里的人不同,从不逼着她干农活,反而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如何做生意养活自己。
村里那些人也总是因为这些,嘲讽她们娘俩“没有贵人命偏要享贵人福。”
他们一定没想到,阿娘还真是官家小姐。
“孩子,阿爹来接你们回家。”
说着,男人便大步上前,想要进房去找她阿娘,姜沅要拦,却没拦住。
她思绪乱的很,眼见拦不住男人,情急之下竟掏出袖中藏着的剪子抵在男人胸前,惊得随从们皆是拔刀大喊:“太师!”
不喊不打紧,这一喊,吓得姜沅手上的剪子差点拿不住。
他们喊他太师!
当今太师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皇帝都只能听他的。
即便是这偏远山村,大家也有所耳闻。
相传,当年先皇给太师和自己最心爱的公主赐婚,没多久便病逝。
新皇继位后,朝中大小事务全由太师一手操持,久而久之,世人皆知新帝不过是太师谢璋的傀儡罢了。
在朝中局势稳固后,这太师更是丝毫不顾及先帝颜面,将公主降为妾室,办了场轰天动地的冥婚,娶了个牌位回家当正妻。
难道……
姜沅轻抿嘴唇,心中骇然,表面却依然强装镇定:
“既然你已选择了权势,又何必再来寻我们母女!”
这句话,让谢璋像是被一记闷棍击中,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姜沅趁机溜进屋子,紧锁房门。
未曾想,谢璋也并未跟上前,反倒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了。
姜沅看着躺在床板上的阿娘,心中充满矛盾。
她调整了几次呼吸想要赶紧消化这些情绪,好为阿娘打理好后事。
可最终还是难以将这些委屈无助咽下,只能跌坐在地上无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