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纪辞年又重复了一句,他不停地重复着。
他的声音刺痛了温棠,她蓦地伸出了手,拉着纪辞年快步离开。
“跟我走。”
纪辞年顺从地被温棠牵着,踉跄地跟在她的身后,冰冷的空气带着刺痛进入他的肺部,他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没事。
地上的雪还未化开,又开始堆积了一层。
纪辞年喘息着,他的身体逐渐地脱力,不能再跟上温棠的脚步。
他的视线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渐渐模糊,那双曾经盛着星光的眼眸缓缓阖上,在整个世界的晕眩中倒下。
‘砰’的一声,膝盖陷入积雪中,与坚硬的地板相接,疼痛唤醒了意识,纪辞年跪在了地上,又喃喃了一句。
“我没事。”
雪花落在他的黑发上,落在他下垂的睫毛上,将他的睫毛染成白色,如雪花一般寒冷,一般易碎。
温棠深吸了一口凉气,她跪了下来,紧紧地把纪辞年抱在怀中。
纪辞年的头放在温棠的肩上,他无力地喘息着,念了一声。
“棠棠……”
温棠闭上了眼睛,伸手抚摸着纪辞年的头发,她点了点头,轻声应他。
“我在。”
纪辞年的嘴角扯起了一个笑,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脱力地低垂下头,看着地上的雪。
视线渐渐被泪水氤氲,滚烫的眼泪砸进雪里,很快凝结成冰。
他安静地低着头,静默的如同一具雕塑。
许久,纪辞年忽地抽了一口气,他急促地喘息起来,胸膛颤抖地起伏着,那声音像是即将被黑夜淹没的人,在被吞噬之前无力地呼救,纪辞年看着地上的雪。
他是为了救秦良玉跳下了深海。
他也是这样痛苦的吗?
不,他一定更痛。
那刀仿佛插在了纪辞年的胸口,他也随着纪辉兴淹没在了深海里。
不得善终。
“他没有出轨……”纪辞年靠在温棠的肩上,喘息着开口。
“他没有出轨。”温棠紧紧地抱着纪辞年的头,哽咽地重复了一句。
纪辞年笑了起来,眼泪却不断地滑落。
“那就好……那就好……”
笑到最后,纪辞年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抽噎。
他背负着一切走到现在,如今却一朝大厦倾塌。
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出轨就好了,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出轨就好了……
那他的亲人是不是就会爱他,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同?
如今他知道了他的父亲没有出轨,甚至知道他爱他,明明祈求都已经成真,可他的胸腔却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冷风穿过空荡荡的心口。
如果不是他父亲的错,不是他的错。
那他这二十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纪辞年想告诉温棠没关系,想告诉她没事。
但他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是没有关系,不是没事。
太痛了。
这二十多年来,每一天都太痛了。
他可以忍受着那些本该由他来偿还的罪孽,他可以毫无怨言地赎罪。
可是走到头了,却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像是一场荒唐的梦,却又偏偏是他的现实。
怀里的人不停地颤抖着,温棠抱着他,无力地拍着他的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无论是什么,都太过苍白。
温棠本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真相。
她甚至想过或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好,但纪家和秦家欠下的债总归是要偿还,纪辞年迟早都要知道这一切。
“都过去了……”
最终她只能抱紧他,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