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正是秋高气爽,风轻云淡日。
门外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与之相反的郑家东院却显得静谧万分,张齐物脸上沉得厉害,宛若阴天。
当下虽是静谧,但他耳朵难受得厉害,嗡嗡作响,心也难以平静。
他本不该来这。
都说擅易者不卜,往常他鲜少干这种事。
虽然在山上,总有人不远万里前去问卜,趋吉避凶,但张齐物只是装装样子,玩玩心术,从未真正卜算过。
玩都是江湖骗子的把戏,通过察言观色把对方心中担忧拆穿,博得信任,趁机胡诌些恰当的话来安慰,在前来求卦的人眼里便成高人了。
近日莫名心神不宁,怪梦颇多,张齐物辰时醒来,望着一山秋色,便抓了几片叶子,耗费了些许造化,在地上丢出了个卦象。
无妄卦。
卦象:
天下行雷,物与无妄!
张齐物看着地上卦象,猛地被拉入造化法象局之中。
他置身密云不雨天,四周土地像被血水侵染,透着暗暗的红。
阴风阵阵,雷声轰响,一条条电蛇游走于乌云之间,终是有几道闪电砸向地面,碎出小小电蛇。
自打碰了造化六爻占卜之术,他从未进过如此局面。
张齐物诧异之时,脚下红土变成泥巴,然后生出一双双艳红的手。
那些密密麻麻的手像一个个溺水者在水面挣扎,争先恐后,逐渐将张齐物往红泥里边拉。
……
张齐物没法动弹,直到红泥没过头顶,他才猛地惊醒,宛如从深水浮出水面,倒在一旁气喘吁吁。
他之前进过的无妄卦局,基本是一番欣欣向荣的场面。
当然,易卦法象变幻无常,没有定性。
“天下行雷,物与无妄”卦象是告诉卜算者,前路机缘造化升聚,会迎来好的因果,宛若春雷下,万物生。
而当下身处的造化局势,乃阳去阴升之时,再加上“红土”意象,此局必然会升煞,那么接下来围绕着张齐物的机缘和造化,都十分糟糕。
唉——
之前在山上悠哉悠哉,怎么不抽空算一算好提前准备,防患于未然?
道人烦闷地“啧”了一声后,重重叹息:
“难自容,难自容……”
本来修行悟道学卜,就是为了趋吉避凶,好过得自在点。
张齐物以手为枕,慵懒地依靠在树干上。
廊亭上来了一人,这人的脚步声很轻,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发出的声音令耳朵敏锐的张齐物都难以听清。
她的呼吸声却略显粗重,与轻盈的步伐形成鲜明对比。这呼吸声虽然不似男子那般深沉,但也不似女子那般轻柔。
张齐物眼睛一亮,嘴角禁不住上扬,来了兴致,起了半身往下看去。
只见那人皮肤白皙,细鼻凤眼,气质别致,宛如白色花丛开的唯一一朵红牡丹,美得突兀,让人过目不忘。
她见到道人的时候,微微欠身,当是行了礼仪。
脚没有穿鞋,身上的红裳长长铺在光洁的木板上,如同灿烂的红尾雀。
她侧身优雅地坐在栏杆上,轻启朱唇:
“秋风拂叶红庭中,道人怎叹难自容?”
这是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不算细,也不算粗,特别有辨识度。
“佳女倾城花……”张齐物本也想卖弄卖弄肚子里的墨水,可惜墨水太干,实在也想不出好点的句子,索性放弃,来点直接的:
“如此佳人,我便不自容。”
女子红袖遮脸,偷偷窃笑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虽不是女人,但如此俊朗容貌,我也显得惭愧!”
“你真是会说话。”
“我可不会说话,平日因为直白也得罪不少人。”
女子抓住落叶,放在手心仔细看叶的纹路脉络,像是读书,没有再望向张齐物。
“你叫什么?”
“道人可否帮我个忙。”
“你叫什么。”
二人皆答非所问。
女子缓缓抬头,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将落叶丢向一边,平静说道:“这红亭别院除了我以外是不会有外人敢进来的,道人还是赶紧离去,免得遭了麻烦。”
“明白!”
张齐物听到急冲冲的脚步往这走来,加上对方粗糙且急促的呼吸声,如若不赶紧走,那下场也是了然。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想往北走,再翻墙离去,经过女子的时候,对方伸出手拉住张齐物的衣角。
“道人在别离之际可否替我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