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毁面鬼(1 / 2)玄元铭:修罗誓首页

玄元历4613年即天极十三年春,三月廿一,东玄大陆,天极帝国西南,震州,归郡。

归郡,西南震州的商贸之城,也是西南两省之间最繁华的城池,连震州首府都不如归郡。璇江南岸烟波浩瀚水青绿,山头岭畔,花枝垂红,四野飘溢清香。而璇江对岸就是离州的地界遥望过去亦是灯火连片。城北璇江岸边有许多酒家,许多来此游玩的客人在这些酒家宴饮。归郡街头喧闹哗然,琴笛笙箫等乐器声四处响起,吹拉弹唱,歌舞升平。

即使是夜里的归郡也是灯火通明,店铺市庆、人家喜事的烟花围绕着城中楼阁飞上夜空。车马满街,都是来参加集市庆典的人,有人独自闲逛,有人眷侣相伴,有人携老带幼。热闹的氛围,溢满了整个归郡城。

本就繁华的归郡,今日更加热闹的缘故,乃是一年一度的蚕市庆。蚕市庆不仅仅是展示往年与今年的蚕丝收成,也是各家裁缝铺子展示自家新品衣裳的时候。因此每到蚕市庆,全归郡甚至其他地方的女子都会来市庆游玩。或独自前来,或拉上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夫君、心上人一同前来。无论是达官显贵的妻女、书香门第的闺秀、江湖玄门的女侠,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都会同乐于集市。

不仅是寻常人族,有着精怪血脉,鸟兽特征,但是人类身形相貌的各种妖族人也在人群之中。狐族人、猫族人、犬族人、角族人、羽族人,各色人种,齐聚一街。他们虽自上古就与玄星人族共为人类杂居,但人数相比作为主体的人族还是较少的。如此多妖族人聚集同游,除了作为西南商都的锦绣归郡,恐怕也就御天帝都可见了吧。

但是,这样的集庆街头上却有这么一个少年。他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黑色布衣,破烂褴褛。一头淡金色头发染了脏污、干枯杂乱;一双灰晶色眼瞳,却满脸麻疹黑斑,眉歪眼斜似倒八,一口牙尖似鲨齿,面貌丑陋;个子在同年中较矮还瘦骨嶙峋。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在这灯火璀璨的街头,神情悲怆,时而哭,时而笑。这少年,本就样貌丑陋、瘦骨嶙峋,再加上表情难看,活似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集市上的人从他身边经过时,大都目光惊诧,尽皆避之不及。

虽然如此相貌引起了游人的惊惧与嫌恶,但这少年毫不在意只是在街头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这里明显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少年有明确的目的。他直奔街边一家铺面装饰华美、衣裳琳琅满目的绸缎铺,显然也是来买衣服的。只不过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买的衣服不像是给活人穿的。他慢慢走到这处绸缎衣铺前,正要走进去,店里伙计拦住了他,不让他进。

少年与伙计拉扯了起来,争执的响动引得掌柜出来查看。而他一看到少年,就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是你这丑八怪,哪里的来回哪去。今天可是蚕市庆,你可别吓着客人,本店不欢迎你这怪物,滚。”掌柜轻蔑嫌弃地骂着。

少年并不走,上前说道:“我来给我娘买衣服,我带了钱。她喜欢你们这一件衣裳,让我进去。”

掌柜不耐烦地骂着:“滚蛋,说了不让进,别让你这丑模样扫了客人们的兴致。上别处去。”显然伙计并把少年放在眼里,只觉得他妨碍了生意。

“我再说一次。你们店里有我娘喜欢的衣裳,我给我娘买衣服。让我进去,我买完就走,不会吓着客人。”少年沉声说道。

掌柜见说话没用,急了眼:“嘿,你个丑八怪。你来买什么衣服。你知道我们家店铺的成品衣裳值多少价钱嘛?就你们家穷成那样买的起?”他声音大了不少,引起了周围游人的注意。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了起来。

少年还是那副表情,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带钱了,我问过那件衣服的价钱,我带够了。让我进去。”

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掌柜想把少年骂走,高声骂道:“你买什么衣服!?还你娘喜欢。这归郡城街里街坊,谁不知道你娘是只让人穿烂了底的破鞋!还她喜欢,我看她确实是什么都喜欢!各式各样的男人,还有你那丑爹,你这丑儿子,她都喜欢!真不愧是娼妓。”

“闭嘴!你敢侮辱我娘!”少年血灌瞳仁红了眼,冲上去揪住掌柜的领子喝道。

“你娘还用得着我侮辱?你干嘛!来人,把他给我轰走!”掌柜见少年揪住自己,赶忙叫人。

从店里出来两个伙计,把少年从掌柜身上拽开后摁住准备拖走。被摁住的时候,少年回想起当年母亲被迫卖身于青楼所受的欺辱,这么多年来的街坊间对母子二人的歧视与欺凌,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愤怒。他用尽力气反抗,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伙计也气急败坏,开始动起手来。两人对少年拳打脚踢。但少年像疯了一样冲向掌柜,与拦截的伙计扭打在一起。掌柜更是气急败坏地叫着:“打,给我打。打死这个丑八怪!”

少年突然停止了打斗,愣住了一样。从小到大,他不知听了多少遍“丑”字。他天生丑陋,他其貌不扬,他受尽歧视欺压。如今,当母亲离开人世后,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丑!丑!!丑!!!既然这张脸皮能让诸位如此不适、如此厌恶,那索性就让这张脸皮更可怖些!当丑陋达到极致,它便转化为一种恐怖,一种让人心生畏惧的力量。与其在沉默中忍受欺凌,不如让这股力量成为抵御侮辱的盾干。

他疯癫地用双手将自己本就丑陋的脸,一下一下地抓了个血烂。本就丑似怪物的他,此刻脸上全是抓出的血痕。浅金发、灰晶瞳、鲨齿斜眼、麻疹黑斑,再和上鲜血淋漓,活似地狱里刚爬出的修罗恶鬼。撕烂了自己的脸,少年又猛得往店里冲去,与伙计们扭打在一起。

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伙计、掌柜和游人们。一旁的游人,有人唏嘘同情,有人毫不在意,有人玩笑着看乐子,有人则被少年的疯狂行为震撼。

一个外地游人问道:“这孩子的母亲是个娼妓?那他爹呢?”

“他爹啊?死了。”一位本地老翁答道。

又一人问道:“怎么死的?”

那老翁似乎回想起来些往事,答曰:“唉,说来话长。这孩子叫云泽。他母亲,是个西域女子,取了个东玄名字,姓胡,叫西子。她啊,被西域的奴隶贩子卖到咱们这的。城北本来有座青楼,他母亲就是被卖到了那。我记得那会,胡姑娘才十三呐。他爹呢,姓云,叫云吞,那年十五,本是青楼后街一家面馆的伙计,后来做了城东酒楼的掌厨。他爹虽样貌丑陋,但为人忠厚啊。”

另一位本地人,也跟着说道:“人是不错,手艺也是绝,可惜就是太丑,也太笨。他还打算给人姑娘在成人前赎身。他去跟那老鸨提赎身,老鸨随口开了三十两黄金。其实谁都知道,那老鸨子不会放过西域美女这棵摇钱树的。可他还真就去凑了,在酒楼里做主厨拼命干了五年终于凑了三十两黄金。结果呢?还不是让人把这姑娘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