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没见过你。”明霞嗤之以鼻，“我在羽灵族从小待到大，有你这么个外人早被发现了。”

“那是为什么？”

“我……”明霞又抬头看龙潜，像是要把他看穿。被明霞水灵灵的纯净的眼睛盯着，龙潜感到心里慢慢的放松下来，自从出发去找羽灵兽后第一次放松下来——即使此刻两人的内心还是有事。

他也回望着明霞，眼神平静而深邃。

明霞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觉得你身上有股我亲近的气息……”明霞几乎说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了，不等龙潜发问，急急忙忙的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就是莫名的有股安全感，哪怕刚见到你……”突然她发觉似乎越解释越不对劲，沮丧的一屁股坐地上了，长发散落一地。

“咳。”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声从长廊尽头传来，正不知所措的龙潜一喜：有人来缓解尴尬了吗？

一转头，沈清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介于嘲讽与威胁间的微妙表情，与龙潜之前对明霞的如出一辙……

“……”龙潜不知为何僵在原地，为什么有种做坏事被逮个现行的感觉……虽然但是我真没做什么……

明霞看了眼沈清颜，可能是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脸更红几分，像一颗熟透的苹果。站起来就小步跑了。

“清颜姐姐，我先走了。”

沈清颜点点头，龙潜则无奈的目送着明霞消失在转角——姑娘，好歹把话说完……

很快他就看清了现实，沈清颜就是这个现实……他开口诚恳的解释道：“不是我干的。”

他只是无知，又不是愚蠢，再说他与九嶷交流一番之后也不完全无知，明霞这副样子多少和当初沈清颜有些相似，搞不好沈清颜会因此发火的，他现在可是大大的有求于人啊……

“知道了。”沈清颜淡淡的说，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情绪。其实她对明霞刚才的情形还是很好奇的，这丫头可绝没有窘成那样过。

但她也没多问，而是说：“跟我走一趟，去我父亲那里。”看到龙潜四顾，她有些无奈，“步行去，别嫌麻烦，羽灵族的路你也该认认了。”

说完，她也不看龙潜，转身便走，龙潜连忙跟上。他对羽灵族这处聚落的了解确实少得可怜，上次出发前去找沈清颜他们会和还是向旁人问的路。

长廊的尽头就是一个将近九十度的转角，转过的走廊便开始向下倾斜，最后脱离山体变成悬空桥，与其它廊道相连。距地面二十余丈，不过谷底大半时间都充盈着云雾，具体有多高龙潜也没感觉。

羽灵族倒并非都是这种飞檐走壁的栈道，这片谷地内有山，但大部分都起伏不大，山体也或天然或人为改造的比较平坦，铺设在地面上的走道占大头。龙潜住所附近就这一条连廊，还是相当僻静的，更别说这一座山头就住了他一个人。

走道最后与一条横道相连，一头通向外围的羽灵津等地，一头向其它更里面的部分延伸。现在，沈清颜就是带着龙潜走上了向里面延伸的廊道。

龙潜迈上走道时回头看了眼后方，透过尚未消散的晨雾，隐隐看见了远处一个小个子颠颠的在长长走道上行走的身影，那一头深色头发格外显眼，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对了，她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龙潜一边走一边思索起来，明霞可能没想到龙潜对她的话基本没有误解……他的那方面的理解能力仍然是相当有限的，“看到我有种亲近感？”

他难免想起了九嶷……九嶷也是对他有特殊的感觉吧？差点都要了他命了……可是明霞又不是羽灵兽。

等等，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明霞时她说过的话。

“我……我好像不完全是羽灵族，具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对，这就是她说的。

龙潜一下子惆怅起来了……他好像靠自己得出了一点结论，但是这结论人家自己早告诉他了，那就是明霞不是羽灵族，或者说不完全是。

龙潜心中再次升起对明霞的好奇。别的不说，她居然可以微弱的感知到西山产生的动静，这么远的距离，龙潜很怀疑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感知问题了。

看着沈清颜的背影，龙潜终究还是压下了询问一下沈清颜的念头。这种私事，还是问本人吧，明霞先前话不说完就匆匆跑了，也许也有保密的意思。

他没再想下去，跟着沈清颜快步走着。走道又转了一个九十度，进入了另一座山头的背阴面。这一转便豁然开朗——远处，一大片安静祥和的建筑群铺陈开来，笼罩在上午的鲜亮阳光下。

远远近近的走道上都几乎没人，但这些木板铺设的廊道都精致而坚固。龙潜之前就觉得觉得羽灵族几乎是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廊道当成一种消遣，力求完美。然而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羽灵族们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可以说这里的一切都几乎无限趋近了他们追求的完美。

廊道都是如此，那些房屋就更不必说了。他们没有加过多的装饰，但是每一幢小楼的形制、位置都优美而且浑然天成。都是日常生活用的房屋，羽灵族没有宫殿，但是龙潜只觉得这里生活的都是贵族……没错，一群早起洗衣做饭，炊烟袅袅的贵族。

沈清颜带着龙潜路过时，许多来廊道附近倒水进谷底的羽灵族向沈清颜打招呼，她们女子居多，不少人或偷偷的、或大胆的看着龙潜，眼中满是好奇。龙潜他们奔波在羽灵山脉的这些天，多半族人都已经听说过少族长带回了一个客人，但龙潜满打满算才在羽灵族待了两个晚上，没几个人见过他。

龙潜一声不吭的跟在沈清颜身后，保持一丈余的距离。他平静的时候面沉如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所以倒没人说什么。沈清颜边走边简单介绍两句，龙潜默默的听着。沈清颜久久没得到回应，中途回头看了一眼龙潜那副样子，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回来一个绝世高人呢……

廊道好像没有尽头，龙潜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穿过人来人往的居住区之后，人迹再次稀少起来，龙潜发现空房子又多了起来。而且这一带的建筑高大起来，不少都是据山崖、凌绝顶，多崇山峻岭，这一切提醒他自己已经接近这片谷底的外围了——当初刚来羽灵族，他是从天门方向俯瞰过的。

终于，沈清颜在一处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前停了下来，龙潜仰头看去，这幢楼的屋檐伸出去好几丈，已经看不到它背倚的山体了。不过这房屋并非封闭的，事实上它大半墙壁都是支柱与雕栏，一面背山，三面敞开，倒是相当大气。

“爹，带来了。”

沈清颜冲里面喊了声，转向与她并肩而立的龙潜。

“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