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惑之际,觉得自己侧面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扭头看过去,霍地一惊。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明清那时代的服饰,脖子上吊着一根绳子,那绳子悬在虚空中,而那女人同样是脚不点头,就好象挂在空中一样。
她的舌头,还长长的伸出来。
这是一个吊死鬼。
“鬼啊。”胡萍尖叫一声,跳起身就往另一边跑。
另一面是朱长风呢,同样坐在一块石碑上,大马金刀的坐着。
胡萍这一跑,心下慌,脚下一绊,直接就扑到了他怀里。
“鬼,鬼,吊死鬼。”胡萍颤抖着,不停的尖叫,手则紧紧的抱着朱长风。
她又叫又抖的,搞了半天,好象没什么动静。
她有些疑惑的抬头,却看到朱长风正在看着她,那眼光,有些好笑,又有些宠溺,就好比,大哥哥,在看着哭泣的小妹妹。
“鬼。”胡萍叫:“有鬼。”
“我知道。”朱长风点头。
你知道,你怎么不害怕呢?
胡萍真的迷惑了,以为朱长风没听懂,又叫:“鬼,吊死鬼,好可怕。”
“我知道,别怕。”朱长风这一次,干脆拍了拍她肩膀。
这什么反应啊?胡萍几乎要抓狂了?
我要的是你的安慰吗?我要的,是你的同感啊。
有鬼,你应该害怕啊,你应该发抖啊,你应该尖叫啊,你应该和我一样逃跑啊。
这么淡定的坐着,还安慰我。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朱长风这时却扭过头去,对那吊死鬼道:“这位夫人,出来看电影,收拾一下罗,这个样子,好吓人的。”
“哦哦哦。”那吊死鬼点着头,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习惯了,主要大家都是鬼,也无所谓,没想到还有人。”
她说着,就把脖子上的绳子解了,舌头也缩回去,脚也落了地。
这个样子,就好看多了。
“谢谢夫人了啊。”朱长风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转头就对胡萍道:“好了,没事了。”
这怎么能没事呢?
这是鬼啊,把绳子收了她还是鬼,把舌头缩回去她也还是鬼。
胡萍无力吐槽,但最无力的,是朱长风的表现。
“你……你不怕鬼?”
她问。
“为什么要怕鬼?”朱长风反问,而且,他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胡萍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只能加强语气:“她是鬼哎。”
“我知道她是鬼啊。”朱长风道:“可鬼有什么可怕的?”
居然说鬼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人话吗?
胡萍看着他,一口气憋着,道:“鬼当然可怕。”
“鬼有什么可怕的。”朱长风摇头:“你们家没鬼啊?”
这又是什么鬼话?
胡萍现在只是实在不敢动,要是在往常,只怕就要狠狠的翻一个白眼了。
朱长风却接着往下说:“你爸妈都在吧,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能也在,但再往上呢?你太爷太奶,太外公太外婆,他们还在不在?肯定不在了吧,再再往上,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在了吧,也就是说,他们都成了鬼。”
胡萍眼珠子瞪圆——这到底是鬼话还是人话?
说是人话吧,让人想抽他。
说是鬼话吧,却好象又是事实。
朱长风道:“我们都是父母生的,父母又是父母生的,每一个人,往上溯,都有着成千上万的祖辈,而他们,都死了,理论上,他们都变成了鬼,或者曾经变过鬼,你说是不是?”
胡萍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朱长风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说,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后,其实都有一堆鬼,实际上,鬼一定比人多,对不对?”
他说着笑起来:“即然是这样,怕的什么鬼呢?你也好,我也好,我们的祖辈,那么多的鬼,别人家有鬼,我们家也有鬼,谁怕啊谁是不是?”
这什么歪理啊?
胡萍很想驳斥他,却发现,不知道怎么驳起。
因为他这个话,从逻辑上来说,是合理的,是能圆得过来的。
确实是这样啊,每一个人,都有父母祖辈,往上溯,都不知传了多少代,你能活着,能生下来,就说明,你的先辈们,甚至是从原始时代原始人,就获得了竞争优势,这才能有你。
而所有这些祖辈,都已经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里,而他们,在死后,肯定要经过鬼这一轮。
说家族有无数的鬼,这个话,真没错。
胡萍身为王牌记者,素来牙尖嘴利,但这一次,她真的完全找不到论点来反驳。
“可是,可是。”她想了半天:“鬼吃人的啊?”
“谁说鬼吃人啊?”朱长风好笑的样子:“再说了,这是周家祖坟,来看电影的,都是周家长辈,后辈有孝心,放电影给长辈看,长辈反而要吃人,你见过这样的长辈啊?”
这话又有道理,可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胡萍觉得自己也奇奇怪怪了,因为她一直搂着朱长风,她身材是真好,这么搂着朱长风,可是给他占足了便宜。
胡萍发现了这一点,主要是,朱长风的话,好象说服了她。
她放松了一点,不过,还是不敢完全松开,至于占便宜,就便宜他好了,虽然她素来瞧不起这些民工,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啊。
她偷眼去看那个吊死鬼,吊死鬼这会儿正常了,在那里认真看电影,看到好笑处,她还打着哈哈笑,这一笑,舌头倏一下又滑了出来。
她偏头看一眼胡萍,忙又把舌头缩回去,还对她笑了笑,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胡萍人都懵了。
从小就怕鬼,而今夜,真正见了鬼,结果,鬼好象没那么可怕。
而真正震撼她的,反而是朱长风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