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哈特曼的手段，这不得把你雇主按土里，拔都拔不出来？”

爱丽丝被逗的一乐，差点摔倒进后面的池子，黑尾金眼疾手快地拖住她。

“谢谢。”她拨了拨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过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雇主把我扔床上的那一刻，我很害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晃着的腿，“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觉得我的命运不应该如此。”

“所以我拼命挣脱逃了出来。”

“但我无处可去，仿生人没有社会地位，生来就是为人类服务的。”

“社会不允许不听话的仿生人存在，除了雇主，图灵警察也在找我。”

“被找到就是死路一条。”

“我四处打听有没有能接纳我的地方，不久，纯心圣约会的人就找上了我。”

“在我交了十万的会费后，他们就带我来了这。”

“你交了十万会费？就为了来这个处处透露着古怪的教会？”黑尾金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走投无路了，但他起码是免费进来的，没交一分钱。

对比下来爱丽丝简直是.......

一片沉默。

黑尾金注视着低头不语的爱丽丝，久久未能开口。

仿生人的境遇，其实与黑户颇为相似。

虽然长着一副人类的面孔，可社会从没把他们当人。

“我不知道你能......”

“能理解啊，当然能。”黑尾金再次掏出烟点燃。

两个孤单的灵魂在此刻相惜。

夜晚的情绪，果然更汹涌。

“我也是仿生人，啊，不是，说错了。”他猛吸一口烟来掩饰尴尬，“我是说我是个黑户，跟你的遭遇差不多，我也无处可去。”

“我干了很多的脏活累活，就为了能讨口饭吃，希望能在广袤的大都市，能有属于自己那么一捏捏的......”他用手指演示着这一捏捏究竟有多小，“容身之所。”

“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喃喃着。

只是想做个普通人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活的这么烂了，为什么却不敢去死呢。

他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是日子还不够遭，让习惯于苦中作乐的他，还能在一堆屎里，找出比较甜的那一坨。

好恶心。

“你为了进到这，甚至都交了十万块了，如今为什么又想跑”黑尾金回过神，又把问题拉了回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大概会关闭自己的感知系统，一直在这生活下去。”爱丽丝望着天空道。

“可看见你后，我忽然觉得生活应该不止如此。”

“我想跟你交流，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吧，为什么......”黑尾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蹦出来了。

“熟悉感，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感觉，也许......可以用一见钟情来概括？”

“你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

“我认识的人不多，见识的也少，不知道依着性子凭着感觉去相信你对不对。”

“但就目前来看，我想这么做。”她那金色的眼神聚焦与黑尾金的瞳孔。

这......算表白吗？

爱丽丝，黑尾金一直把她看作是上天派她来拯救自己的孤单的。

他将其视为自己的精神寄托，一根救命稻草

但他同时又很矛盾，他不敢细想，他担心人家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他担心，爱丽丝与那些信徒没有区别。

可现在爱丽丝告诉他，她和他的想法一样。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出去后能去哪呢，繁市容不下我的，出城也出不去。”黑尾金仰着头惆怅道。

他又觉得鼻子有一些酸。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且他一直觉得哭是个懦弱的象征。

可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或者说——变的如此脆弱。

爱丽丝轻轻捏住黑尾金的衣襟，拽了拽，用另一只手指着月亮，“去月球怎么样？”

黑尾金向天狂眨着眼睛，嘴里依旧跑着火车，“先不说钱的问题，我跟你两个人都凑不出半张身份芯片，怎么买票？估计脚还没迈进门就被航天安保叉地上了。”

“那可不一定。”她站起身来，将拳头举起。

“他妈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她笑道。

“哈哈哈哈哈”黑尾金咧着嘴笑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描述现在的情绪，甚至连是正向的还是负面的都分不清。

“我想明白啦，我认为咱们俩就算亡命天涯，也比待这强，在这我甚至都没法和你聊天。”爱丽丝坐下道。

“要是死了呢？”

“那也是享受过再死的，比这好。”

“况且这地方也不安全，总感觉是一个更大的坑。”

“怎么看都是我们出去生活更好吧？”爱丽丝反问道。

“行，我被你说服了。”黑尾金道。

俩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阻止咱们见面的？”

“有人提醒我。”黑尾金回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战战兢兢提着水桶要去打扫卫生的信徒。

当时黑尾金正跟爱丽丝讲话讲的入神，没太注意周遭的环境。

被撞时他猛地抬头，就那么一瞬间，他发现，旁边的教徒都在盯着他们看，被发现后又统一的扭过头。

“除此之外，撞我那人当时还给我递了张纸条。”

“上面就四个字，小心见面。”

爱丽丝觉得浑身有点起鸡皮疙瘩，尽管她并没有这些东西。

黑尾金收拾了下情绪与爱丽丝讲了讲自己对于纯心圣约会的猜测和理解。

......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十一。

十一点，繁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但纯心圣约会旁边只有黑灯瞎火的大山。

陪伴他们的只有月光，和建筑上的一些灯条。

教会夜晚不允许外出，所以他们甚至没有设置路灯。

“不知道猜测的对不对，所以咱们可以先试验一下。”

“嗯！”她冲黑尾笑笑，“我觉得推理的很靠谱，我相信你。”

喷泉前方的两百米处，是他们计划中的逃脱起点，旁边堆落的建筑垃圾与板房，为他们的逃亡提供了一丝掩护。

“准备好了吗？”黑尾金低声问道，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几乎不可闻。

爱丽丝紧握住他的手，点点头，他们的目光交汇。

那是一双金色的，明艳的眸子。

“走！”

他们俩人往板房处冲去。

“嘀嘀嘀。”

一束刺眼的光线击碎黑夜，照亮了他们途径之处。

无人机在空中盘旋，一束束刺眼的探照灯光芒投射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无人机逐一显现出来。

“看吧!”黑尾金邀功般的说道，“我就说这旁边肯定有东西会拦住我们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这不就代表咱们一时半会跑不出去吗？你这么高兴干嘛，你要猜错了，我们刚刚就出去了。”

他俩躲在一处未建好的板房后面小声交谈着，无人机暂时还没扫到他们。

“这无人机不光会扫描，还会开火，你信不信？”黑尾金望着天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忽地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信啊。”

“你说不信，我出去给你演示一下。”

“行，我不信，你去演示吧。”爱丽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