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条斯理的说,“所谓玄关,依我所见,就是清醒、梦寐的门户。
“我们人,都是白天清醒、晚上入睡,清醒的时候、入睡的时候,是两种状态。
“玄关,就在这之间。”
老道神色郑重,细听每一字。
只觉苏晏说的通透。
“人要睡觉,是因为神乏了,精力不济。所以一躺下后,元神就睡着了,我不知道我,醒来后,就重新活跃。
“这是人入了玄关而不自知的原因。不累不入玄关,入了玄关,就直接躺下了。
“玄关、玄关,便是进家门的那一个门户。
“一个在外疲惫不堪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开门进了家,心一松,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床上了。自然是自己的家是什么样,估计也都意识不到。
“所以,想要知道玄关是什么样的,玄关里面又是什么样的,就只有一个方法——”
苏晏竖起了一根手指。
老道忙问:“什么方法?”
“在睡不着的时候进去!”
“在睡不着的时候进去?”
这明明是极为简单,不带任何的为难的九个字,组合在了一起,竟然是让老道一头雾水,竟是比那古书上的经文还难以理解,硬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在睡不着的时候进去”?这,该怎么进去?
安逸曦却是一挑眉,嘴角浅笑。
她倒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心想,“乖宝儿晒个太阳,都晒出了名堂……原来这里,还别有玄妙。”
苏晏说:“就是硬睡啊……睡觉,睡不着的时候,努力去睡,因为睡不着,所以进了玄关以后,就是清醒的。
“你既能感受到身边的事,看到、听到、闻到,同时又能感受到心头生出的梦境的光怪陆离。
“就,和你小憩时候,那种浅睡差不太多吧……似乎睡着了,又没睡着。”
老道问:“可这又该如何睡?清醒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睡着?”
苏晏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可以啊。只要你精力饱满,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的时候,闭上眼睛、放松心情,什么都不去想。自然而然,一恍惚,就进去了。”
自然而然……一恍惚……就进去了……
老道一脸的纠结——这,人言否?
安逸曦点头,“是这样。”
她每日都和苏晏一起晒太阳,且本人已经是“藏象”之境,精气神足,这样的状态,是时常会进入的。
不过“假寐”而已,又有什么稀奇?
老道一叹,“哎,这便是天赋之人啊……”说完,就又把手记递给苏晏,“小友,你拿着吧,它与我没什么用处,不过年轻时候的笔记而已。”
“这,道长,不用了……里面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您留着吧。”
这手记上一字一句,都足见用心。
苏晏却不好拿。
老道说:“如此,就算了。”
卢佳姚说:“我们这就下山了,不打扰净虚道长了。”便领了四人下山。
老道却是叫来弟子,一路将人送到了皮谷沟下,直等四人坐上了车才回。
卢佳姚伸手挼了一下苏晏的头,“想不到晏子还有这样的机缘……不得了、不得了。”
弟子回了山上,便去回禀,“师父,四位施主已经走了。”
“今天就先关门吧,不营业了。”
“师父?”
“就说今儿日子特殊,咱们要做功课,劝游客们下山去就是了。”
过不多时,道观便安静下来,大门也落了锁。
清风观里仅有的四人便都聚在了这后山的简易板房前,围着桌坐下来。
景云道人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手记,愕然的问:“师父。”
老道说:“他不需要这个东西。景云、景风、景月,你们可知为师为何要将它送人?”
“师父!”他们不知道净虚老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老道一叹,神情怆然,“我的大限快到了……若是你们修为有成,当也能看出来。
“我是不想咱们一脉留下的东西,从我这里断了。
“你们三人,虽从小慕道,随我修行。可这天资,却强求不来的。这上面的东西,你们修不来,多少时间,也修不来。
“我这才动了心思,碰巧今日就见了机缘……我元神四游,见了冥冥中的神光烛照,似夜中萤火。
“我想着,这样的良才美玉,天生便是适合的禀赋,这些东西给了他,便能延续下去。”
说到这里,老道就一顿,再叹,“可我却小看了他的资质——他用不到我给的这个东西。
“呵呵……不过,却也是运道使然,一饮一啄。我有投桃之心,故得他报李,说透了玄关奥妙。”
三位弟子听到此处,也是一惊。
那样一个少年,竟然说通了玄关奥妙,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老道看三人一眼,“不信?”又一叹,摇头道,“有一些人,生来便是不凡,禅宗之祖不识字,依然一朝顿悟。莫要小看了天下人……
“我却从未想过,能予我等解惑者,却非我辈中人。
“世事难测啊……”
景月却是一坤道,她问:“究竟是什么?这玄关的奥妙。”
老道正了颜色,便将苏晏的原话告知于弟子,却不敢错一个字,生怕改变了原本的意思。
“这在清醒的时候进去,为师却想不通、想不透,便看你们的了。”
景云、景风、景月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也听不懂。
固有的知、见,便会生畏,让一些分明简单的东西变得困难到让人无法理解。
卢佳姚、安逸曦、老爹和苏晏一行,却是回了市区。
卢佳姚直接领着人去了一个僻静的菜馆。
谭家菜馆。
藏于楼宇之中生僻处。
却是闹中取静得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