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呢?”我说道:“很难不被联想到好吗!首字母一样诶!”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登使出一招反客为主,围魏救赵。
是个高手,看来也是熟读孙子兵法青少年白话文带注音版的!
“叫老师需要什么名字!哪个老师会告诉你名字!叫王老师就行了!”我压根儿不理她的招法。
“王八蛋老师!”
“呃,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逗她玩呢,谁外号叫王八蛋啊。其实我小时候是没有绰号的,我从我同桌那里学到了一招,就是别人叫外号绝不回应,特别是他在有正事相求的时候。久而久之就没人叫了。这分明就是巴甫洛夫嘛!这么厉害的方法,为什么在小登身上不起作用呢?
总之,在认识小登快一年之后,我知道了小登的名字。
过了几天,学校宣布县教育局总督学将下午莅临我校,突击检查工作。我猜想这大概就是出招的时刻了。总督学这个职位不小了,更特别的是它是学校的现管,在学校这一亩三分地说话比县长还有用呢。我也提起万分精神准备随时到来的发难。
不过我是有信心的。我自问做人正派,虽然有一些正常的人情往来,但也是工作兢兢业业,没有做过一件为非作歹的事情。平时做事又比较谨慎,遵守程序和规则,一般的污水也泼不到我身上。
当然信心和底气还来自于今天我接到的一个固话,是李校长李老师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他的学长要来我校视察,要求我把平时的工作态度都拿出来,务必支持领导们的工作。我当然有底气啦!老领导是在关注我的,哪怕新校长出招精奇,我也不会有大碍。
不过我没有参加迎接领导的仪式,因为有教学任务。等到下午的时候,又是圆老师急匆匆来当传话筒,她说新校长让我去一趟小会议室。完了圆老师关切地说:“我偷听到好像正在理麻(方言,大约为处理之意)你呢。汪老师你不会有事吧?”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要是被处分了,就正好不干了呗。”
“你干啥坏事了?收钱了还是徇私了?”
我盯着圆老师看了看,她一张圆脸上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担心,有的只是......八卦!
我不紧不慢地朝小会议室走去,甩下一句:“反正不是乱搞男女关系!”
气得圆老师追上来擂了我一拳:“去你的!”
我哈哈一笑着走人了。随着这一拳,我和她之间的那一点小芥蒂似乎也烟消云散!
来到会议室,我整理整理衣裳,然后推门走了进去。有几个不认识的领导,其中有一个略略有那么一些眼熟,应该就是县里来的干部了,他们和正副校长坐在会议桌的一侧,边上有个跑腿的马秘书马老师。另一侧是空出来的,那应该就是人犯的位置了。
我没有落座,而是朗声发问:“不知校长找我何事?”
校长的柔声非常刻意:“这几位是教育局来指导工作的同志。他们来督导我们学校的各项工作。”
总督学是个头发斑白的男性,他坐在最中间,面对我的问候他只是略略颔首,不置可否。在礼节性的介绍和寒暄完毕后,校长说:“现在请你向领导们说明一下这些单子中所列的情况。”
我接过单子扫视了下,都是复印件,上面有一些批复。羊老师的转正申请果然在其中,批复是不合规定为何能通过组织程序,其他还有几张,新校长真狠呐,他这是要把关系户给得罪完吗?
我清清嗓子,先挑着简单的一一向领导说明。有一些是不合规定的费用,也不多,我先认了,说是当时业务往来,对方校长在场所以点了些酒,酒不能报销,但我不熟悉财务规定所以误批了,这个可以弥补,让聚餐的几个当事人自掏腰包即可。
还有些小问题实际上是上一任留下来的,不过上一任现在已经调任县里最好的小学的副校长,我也替他担了。
新校长说:“别避重就轻。说说其他的。”
“哦。”我拿起那几张跟人事工作有关的。“这个老师他确实不符合条件。但他当了20年乡村代课老师,只是因为那年代没有档案,他的这段工作经历暂时还没被认可。但他的工作经历人证非常多,所以我们也开会讨论过,还是给了他这个待遇。我记得是2024年3月的会,有会议记录可以证明。”
“这个老师嘛,他的问题比较复杂,他一度也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起诉咱们。但经过调解员的条件,我们学校和这位老师已经达成了和解,我们也履行了和解条件,具备法律效力。所以这个已经不是问题了。”我不慌不忙地向总督查和其他领导一件件说明情况。这些问题我在岗时就有认真在处理,拿这个挑我刺是不可能的。
“这张嘛......”新校长果然是拿侄女当弃子啊。不过也早有所料,她根本就无心教学嘛,是留是走根本无所谓的,那正好被校长拿来废物利用了。摊上这种散眼子(方言,形容不正经,做事儿不牢靠)侄女也是倒霉。我拿起羊老师的转正批复,疑惑地说:“这张我没见过啊?”
听到我如此明目张胆地撒谎,新校长拍桌而起,怒到:“你当着领导面再说一次你没见过?这上面有你的签字!”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这签字......怪了。”
我费劲地凑拢看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我真没印象,但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我的字。”
新校长被我这招矢口否认彻底击懵了,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说:“在组织面前撒谎是没有用的。笔迹是可以做鉴定的。”
听到笔迹鉴定后我腼腆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鉴定笔迹,但你看看我的字——”我边说边走向前把几份材料摊到总督学面前,其中不少材料上有我的字。“你看看我这几个字,国字框的右下角,都有回钩,而且边角比较方正,这是书法中的常见写法。但你看这份同意转正批复上的国字框,是圆角,直接图省事儿勾到横那边,横笔都是反着过来的,这显然不是我的字嘛。”
“还有这里,这里......”我一连挑了七八个显然的不同之处。再说了,就算不看细节,单看整体的话,我的字还是有一定功底的,虽然谈不上多美,但基本框架都比较严谨,一看就是练过几天书法。而这个同意转正的正文,字几乎不能维持基本架构,说是小学生写的也行。明眼人一看便知嘛!
新校长也凑上来看,但再看又能如何?我说的都是事实,全是事实,除了事实之外别无他物。
“还有啊,你们看看这三栏,申请人自述,年级组意见,人事处批复,这三处分明都是一个字体,依我看根本就是一个人写的嘛!”我合理地推理道。
我的推理当然合理了,因为我压根儿就是亲眼看着羊老师写的。当天我拿到没有填完的申请单后,就联系了高二年级组主任,当时他就告诉我年级组意见根本就不是他写的,肯定都是羊老师自己填的。后来我通知羊老师手续不全,叫她来完善手续的时候,就笃定她会嫌麻烦不会去到处跑找人签字,所以就稍微恭维了一下她背景深厚而已。这羊老师的天棒性格果然不是盖的,她果然就自己拿只笔刷刷刷什么都自己写完了,连我人事处主任的批复和签字都代劳了!而以她的性格,她会把这些都告诉她表叔吗?
敌人的队友这么蠢,我不利用岂不是对自己残忍?当时我就定下这个后招,这材料不爆雷那就罢了,如果一旦爆雷,我只要说自己没见过,谁能证明呢?办公楼又不装监控!
“你不老实!你是见过这材料的,可以做指纹鉴定!”新校长反应倒是不慢,想到一招。
校长已经昏头了!且不说需不需要为这种一眼假的材料做指纹鉴定的事儿,咱们不考虑成本问题。就算鉴定了,我人事处印空白申请表的时候,我摸不得?
我故作有些生气但在领导面前不得不压住情绪:“这个(假装不熟悉看了看单子)......羊老师,这履历明显不符合标准,是怎么私自伪造了各项批复和签名进学校的?如此胆大妄为,保护伞又是谁,还请校长派人严查!”
哈哈,当着和尚骂秃子,新校长竟然能忍,还是有点做官的实力的。虽然只是正科级(县里中学的级别确实不高啊,跟省城的大学相比差得是天差地远),但不得不说这忍耐力还是够咱们学几年的!
总督学淡淡地举起手示意我俩都消停:“行了,知道了。这个老师的申请,请你们复核一下。其他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开会再说吧。”
我知道我的戏份已经结束了。于是在得到同意后就此离场。当然也问候了新校长,毕竟他还是领导嘛。
第三天,我从路边社得到了本次交战的非正式结果。我的评语是基本合格四个字。看来那些小错并没有反映到书面记录中。而新校长得到了一次非正式的组织谈话,不过也不是诫勉,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就够喝一壶半壶的了。但那样也会让我更难做。毕竟我还得在他手下呆着,被他记恨了可不太妙。
此轮交锋只是斩掉了新校长伸向人事处的爪子而已,他也没有伤筋动骨,我也没有利益损失。这应该就是多方商讨和妥协的结果,背后牵扯到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新校长讨不讨厌我,那我想自然是讨厌的,但我也不怕,我还讨厌他呢。大不了再来一次吧。但我的目的并不是和他争斗,就算他恨我也比较有限,兴许以后还有共同利益回缓关系呢?正如那句老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