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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年羹尧含恨告雍正桑成鼎叹惜斩嘉诚

众人看向此人,原来是年军门。

年羹尧问狼覃:“老狼老狼几点了?”狼覃道:“11点了”。

年羹尧愤愤而道:“康熙皇帝和皇子皇孙们,都寻了好去处了。我们在前线爬冰卧雪拼死打仗,就养了这些京城的贵人,天天提笼溜鸟。军需粮草,不能及时到位,总要推说朝廷困难。京师再难,能有青海前线难吗?”

“我年某,是雍正王朝第一冤案,现在老子要正式控告主谋雍正,从犯张廷玉、隆科多、怡亲王等人,罗织罪名92项,又借口民间谶言‘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诬称年某要造反,先把老子连降18级,从正一品抚远大将军,降到不入流的杭州太平门门官。那太平门又叫庆春门,污水横流,茅坑遍地,比天竺都脏几倍!即便这样,雍正依然不肯放过,下旨要老子自尽。长子年富亦一同被斩,其余家眷,皆迁云贵。世间竟有如此不公,请阎王做主。刚才就不应放雍正还阳,应该把他打入18层地狱才对”。

邬阎君捻须笑道:“年军门所述,句句是实。只是你有冤屈,那被你杀的孙嘉诚,又该向谁喊冤呢?”

孙嘉诚应声出列,道:“我在青海前线,反对年大将军铺张浪费,就被其恼羞成怒,象小鸡一样捆起来杀了”。

年羹尧傲然道:“放屁!是你不尊军法,质疑老子抚远大将军的权威,公开反对老子军令,还勾结喀尔喀蒙古。反对老子,就是反对皇上。若不严惩,其他军校,也会有学有样,这兵就没法带了。老子既有先斩后奏之权,杀孙某也是合理合法。”

孙嘉诚反驳道:“你才勾结喀尔喀蒙古,你那十几个小妾,不都是蒙古王公送给你的吗?你就是反对在西北推行新政,反对雍正皇帝,图谋不轨,才杀我这个监军的。年大将军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回京时面对百官跪迎竟然视而不见,连马都没下。当时我就要参他,只是为顾全大局才隐忍。后来朝堂上又闹出卸甲风波,说什么将士们只知军令不知王令。这是我大清王师,还是你年家土匪私军?简直是做大死。”

“你还处处讲排场,而且是皇帝排场。给同级官员下文叫令谕,推荐官员叫年选,吃饭要传膳,睡女人要翻牌子,传的京城沸沸扬扬。连前任大将军王14爷都感觉可笑,说‘康熙皇阿玛才是大巴图鲁,你我不过是一个丘八,离的很远,别打这个主意’。我是皇上钦差,即便有罪,也应解往京师,交部议罪。你怎敢专权擅杀?皇上真没说错,你迟早要造反。连怡亲王都流着泪劝过你,皇上还健在你就这样,将来皇上大行了,谁还管得了你。”

年羹尧反驳道:“放屁!老子从来没想过造反,都是奸臣造谣!阎君若不信,可问我的心腹大将桑成鼎。老子若想造反,总瞒不过他去。”

桑成鼎忙出列作证:“我家年军门确实不曾想造反。自古谋逆都要做:聚拢心腹,封官许愿,打造兵器铠甲,培养死士。要有文臣、武将、谋士、后勤等组成团队,把持要职,比如14爷就有四大金刚,17爷也有自己的小水师。年大人只有年家的家生仆人老桑,以及汪景祺,钱名世两个文官,并无班底。”

“汪景祺乃不得志的文人,吹捧年军门是‘宇宙第一伟人’,为的是发挥才智,混口饭吃。皇上器小,最恨别人看不起他。汪景祺写诗‘皇上挥毫不值钱’,雍正看了,气得几乎吐血,将其斩首,悬挂城楼,多年不准收葬”。

“钱名世是当代名士,因字也是亮工,与年军门有缘亲近,投诗献媚,称功颂德。后来被贬回家,皇上还亲笔写了《名教罪人》匾,令其挂在家里,让地方官每月查看。此人名字没起好,名和《南山集》的戴名世重了,字又和年军门重了,故一生蹉跎”。

“有个伊兴阿,看似是心腹,其实却一门心思想往上爬,仗着自己是皇上叔辈,自我期许50岁前要能入阁。图大人来传旨的时候,我们坐在大帐内议论,年大人说:‘怕什么,这次道在我们这里’。后来散帐各回各家,伊兴阿走在最后,他喜欢左顾右盼,一下子看到不远处散步的钦差。伊兴阿这个软蛋,以为图大人在偷听,吓得亡魂大冒,就去出首,把秘密全告诉了图大人。其中有些私下发牢骚的话,传到皇上耳中,结果可想而知。”

“等等”,邬阎王问图理琛:“图大人,您当时是偶然经过,还是特意去关注的?”

图理琛笑道:“是偶然也是必然,必然中也有偶然。我们做侍卫的,天生对人员聚集敏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私下搞了会所,迟早会被人发现”。邬点点头,示意桑成鼎继续说。

“还有上将雅布齐,一看苗头不对,就去检举年军门里通准噶尔,撇清自己。说年曾和准噶尔大臣会谈,雅布齐和我方通译不被允许进入,用的是对方通译。年大军门真要通敌,还能打胜仗么?总之墙倒众人推,连贺表里面‘朝乾夕惕’误写成了‘夕惕朝乾’,也被皇上说成是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就是要卸磨杀驴了。还有岳军门,虽然接替了年军门,但很快也被皇上猜忌,说岳军门是个大土匪,后来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年军门也有不是之处,吃菜只吃白菜心,吃肉要吃活猪肉。颐指气使,一言不合,就扇蒙古王公的耳光。人家虽说是求我们救命,但也有自尊心!还拿朝廷的资源,去换蒙古女子来享受。老奴曾经苦劝他要体谅前线,减少排场,可他总是不听。后来他把两个怀孕的妾托付给老奴,一起隐居到江都县,后代改姓与年相似的生。”

邬阎君道:“原来如此。只是为何要杀孙嘉诚?孙是朝野皆知的清流领袖,穷得叮当响的清官。若不杀他,皇上不会动你年军门。你杀了他,连3王爷也不能容你了,听说一直哭到天亮。还有8王爷也去吊唁,甚至给灵位下跪,收获了不少好评。”

年羹尧道:“雍正派孙某来西北,其实就是借年某之刀,取他的人头”。

邬阎君惊问:“皇上可有密旨?”

年羹尧傲然道:“没有。是老子猜的”。众人又一片哗然。

年羹尧接着道:“青海大捷后,匪首罗卜藏丹津穿妇人服,仓皇逃往准噶尔,公然驻扎在首都伊宁附近的伊犁河谷。老子从京师回来后,正要继续进攻,孙某却横加作梗阻止进军,说什么敌军已经坚壁清野,堡垒也已强化,劳师强攻必引准噶尔强烈反应,无异于以卵击石,必定大败,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如此动摇军心,干涉军务,难道能留他?”

孙嘉诚辩解道:“当年抚远大将军王,由陕甘总督年军门,专门支援后勤,才击败准噶尔收复拉萨,甚至一度占领了准噶尔大城乌鲁木齐,但因为康熙去世而被召回,而不得不撤回哈密堡。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既然连乌鲁木齐都无法维持,又怎能深入到伊犁河谷呢?”

年羹尧道:“当年雍正登基,为防14爷起兵争位,才将其调回守灵,因此前线被迫收缩。大好局面,因夺嫡之争毁于一旦,殊为可惜。古人云:一日纵敌,万世之患。如今劳师袭远,敌已残破,只需努最后一把力即可歼灭。若给其喘息之机,将来大军一撤,就会死灰复燃的,那时要付更大代价。”

“反复解释,孙某就是不听,一会儿说,‘你要做的,正是敌所期望’。一会儿又说,‘我乃监军钦差,有最后决定之权’。老子烦了,传令升帐,当众宣布孙某是奸细,请出尚方宝剑,行先斩后奏。众将跪地苦苦求情,老子皆不允。刀斧手将其五花大绑,押到辕门外之麦田斩首。众将个个胆战心惊,眼看着钦差做了马谡。那孙某临死也不求饶,反而骂声不绝”。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个声音在嘀咕:“真斩马谡啊”,边上的荆提督又在拉他。

邬阎君问:“孙嘉诚,是这样吗?”

孙嘉诚道:“正是。年羹尧这个军霸,要借人头立威。”

邬阎君又看向老桑,老桑含泪叹道:“这是错杀,这是错杀。孙大人是朝廷栋梁,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了。如果9爷还在军中,一定能保住他的命。唉,曾剃人头者,亦被别人剃。这个教训,废太子不懂,年军门也不懂。教训深刻啊,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