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古的事了,那位帝君据说一生著有长篇一百五十八万六千三百八十八本,中短篇两百八十七万五千二百七十六篇,随笔杂文和小诗不计其数。虽然质量参差不齐,文风变幻莫测,但只论中上等的篇章,就已经超出普通写手奋笔勤耕几百辈子所写的数量了。
而码字速度极快远远不是帝君实力的全部,“妙笔生花”、“落笔即世界”……这样的极玄极妙之法才是帝君的事迹历经万年的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依然被世人口口相传的真正缘由。
如今灵气衰微,虽然观章宗、浪涛阁、地皿谷、中河宗、睿兮教……各门派看似一片其乐融融、人才层出不穷,但这终究是表面现象,已经很久没有飞升的人了。更真实的情况是多宗依然相互制衡,暗潮涌动,恐是异变将至。
天宜九年,汉江城黄坡镇,天寒地冻之时。一个未满周岁、目不能睁、手不能握的女婴被弃于江边。
黄坡寡妇张氏张海雀,丈夫在捕鱼时溺亡于汉江,她在除夕初一交际之时去江边给丈夫上香之时发现了这个女婴。她当年四十九岁,无儿无女无侄,就把女婴抱了回去。
回到家里,张氏发现女婴正在发高烧,本着既然捡回来了,就好好养着的想法,她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一直换着法子给女婴退烧,直到大年初四的时候,女婴的烧才退了。
因为女婴身上并无名字、标记,张氏迟迟不知该如何称呼为好,想着是在汉江边发现的,便以‘临汉’代称。然后又以初一为女婴生日。
但张氏贫困,无法独自承担收养女婴的重负,张氏就挨家挨户走了大半条街坊的邻里乡亲,又卖了些人情,答应他们春天到来时帮他们播种织布,一直护着女婴平安长到四岁。
说来也怪,自上次高烧褪去后,女婴至今再没生过病。
那三年多里,女婴吃遍百家饭,穿尽百布衣,也听懂了不少街坊闲语。
天宜十四年,京城赵家之女赵世佳为采集炼器所用黄泥,去往各地考察,途经黄坡镇,偶然发现这里的黄泥比先前的更好,便以私塾讲师的身份暂居在此三个月。
期间发现这个五岁女孩蹲在私塾门前旁听就能通文达意,稍加点播就作能诵诗一二。同样是女子,又知晓了女孩的境遇,心生爱才之心,向张氏提出收她为徒的想法。
张氏心中不舍,但知道这于女孩而言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便同意了,只求女孩可以常回来看自己。
于是女孩离开了黄坡镇,拜赵世佳为师,和赵老师远赴京城学习。京城灵气浓郁,人才济济,女孩借读在赵家名下,用心刻苦,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同年,女孩结识了赵老师的儿子樊知珂。樊知珂比女孩大三岁,他前三年费尽心力学习,却根本跟不上这个女孩入学两个月后的学习进度。之后差距就更大了。
每年的除夕夜大家一起吃饭,为求双喜临门,长辈给这个女孩一个许愿的机会。女孩都请求把所许愿的财物存下来,然后祝愿大家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天宜十九年,女孩十岁了,终于将过往五年的愿望一起兑换,安排好老家黄坡镇里的事情,接张氏到京城同住。
虽然赵老师有意帮助她们,但是也看出女孩心怀愧疚,便没有明说,而是在暗中给予女孩不少帮助。
当时女孩虽然年纪小,但已写得一手好字,便为人抄书来赚取养护张氏的费用。到了十一岁的时候,她就尝试发表自己的文章和拟话本赚钱,慢慢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女孩十二岁时,赵老师和张氏共议,依照女孩之前代称的读音,更改她的名字为‘零寒’,愿她此生再没有寒冷,可以永远拥抱温暖。
等女孩更大了一些,才发现需要孩童抄书的人根本不多,而无名无势之人要想通过作品牟利更是难上加难。
天宜二十七年,张氏安详离世,享年六十七岁。女孩把她的遗骸葬回老家黄坡镇,将后事处理完毕。
天宜二十八年,女孩十九岁,与笔下文字共鸣,灵气顺利入体,成为京城近百年来第六个能在二十岁内引气入体的人。赵老师是第二个达成这个成就的人。
不过大多数人只知她“零寒”这个名号和所写的作品,知晓她是赵世佳名下所收的两个女弟子中的一位,却不知她的模样。
而樊知珂,他在二十一岁引气入体,虽然比女孩晚,但是对比起普通人来说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他虽然学识渊博,不过作品却糟糕不已,写手大赛过后他也只是进入观章宗做一外门弟子而已。纵使如此,也是远超常人的成就了。
如今零寒眼睛大而明亮,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手臂长但布满肌肉,双手灵活,左右手都可以写得一手好字。
天宜三十一年,又到了两年一度的写手大比,这次是第五十届大比,规模空前盛大,由各个宗门的掌门共同命题,一同竞争人才。
还未到比赛之日,大赛所在的镇上已是人声鼎沸。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零寒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文斗看台中费劲挤了出来;再快速穿过正趴在地上玩着弹珠的三五孩童;又蹑手蹑脚地绕过卖灵石灵器灵草的小铺子;路过拍卖楼,被人撞到了大厅,急忙退出来连连摆手跟门卫表示自己不进去……
经历过这番激烈的摩肩接踵、财物丢失后,蓬头垢面又丢了护眼器的零寒终于回到镇上规模最大的酒楼大门前。
忽视那些正在饮茶饮酒作诗作乐的男男女女,零寒进入酒楼大厅,径直走向一个小二,低声说:“我要一大壶牛乳茶……加四匙冬酿。”
闻言,只见小二倒吸一口凉气,面露异色。这一壶牛乳茶就是用好材料,也才300文,可是这四匙冬酿……可见此人并非用牛乳茶来提神,而是加以冬酿这类华贵之物来品尝,但是面前此人的模样打扮……但小二也不敢多加质疑,微微点头:“好嘞,马上为您去做。”
小二转身刚走,只听见一阵尖锐的嘲笑声从零寒身后响起,她便循声回头望去,瞧见一个身着织金火红衣裙的棕发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踏步往前,向她走过来。
“你可知冬酿为何物?你这等人我见得多了,认得菜单上的字,便以为自己都吃得起了。呵……这冬酿一匙便要半两多银子,你穿得那么破烂,还妄想加四匙?现在赶紧追上小二说不要了,就还有不破费的机会。”
棕发女子旁边身着碧竹刺绣长衫的男子闻言停下中摇动墨竹扇的手,收扇,伸出手指抵住了棕发女子的唇:“晓潇,别胡说。这冬酿虽然华贵,倒也是有人吃得的,对吧?”
至此,零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男子见她终于有所反应,话锋一转:
“不过只怕有些人,连牛乳茶的钱都是要借的!不过你长得倒是标致,若是你跟到我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你在对我说话吗?”零寒挑眉,语气平淡。
“不然呢,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耳朵聋了?”
“哦,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