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迈入新纪年,即牡历168年时,拉蒂拉特民政统计局曾经出过一份关于三百年来登记注册的魔法师的年龄统计报告。就历史平均年龄这一项来说,和平年代时魔法师的平均寿命大约是114岁;白魔法师的平均年龄更高,是122岁。
距今三十数年前,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泥垢的驼背老人走入拉蒂拉特诺皮基区的暗巷中时,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很少有人知道,当时比尔基克·亨特年仅77岁,作为白魔法师算是中年。
比尔基克·亨特买下了一间半地下室和上方的屋子,在门口挂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职业,之后陪伴诺皮基社区居民数十年的“亨特诊所”就此开张。当人们推开那扇相对于首都白魔法师平均收入来说过于破旧的木门,会看到墙面上装裱着全套开业证书。
他的职业并没有引来侧目。不考虑白魔法师的身份是否属实,类似的小诊所每两条街就有一个,配套的证书更是齐备。诺皮基区的人们还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对假证的收缴。
彼时年幼的西泽尔·拉米拉皇帝出震继离;菲比地塔的黄金钟为什拜斯主教的产生响起,短暂沉寂的教廷里鸽翼扑棱;众多行业规范终于落地,执行队伍不断扩充;诺皮基区中一家有百年历史的黄油饼干店失去了最后的继承人,新开的面包坊里悄然上新了味道相近的黄油饼干。
与此同时,对流动魔弹的最后一次收缴刚刚完成,对拉蒂拉特老城区的改造已经接近尾声,过去三十年快速的经济发展呼唤城市规划的革新。
拉蒂拉特似乎迎来了一个节点,动荡的时间由此截断;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余波将逝,阅读每一份报纸,噤声观察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七十七岁时的比尔基克·亨特并不是恐惧变化的一员,即便他一直厌恶变化。
当年他作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放弃大半生的事业,离开科顿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他的魔力被记录在档,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因此一路上没有掩盖自己的行踪,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快速行进,唯一遇到的困难是食物的单一。
从科顿村前往拉蒂拉特,要穿越一条极长的山体内隧道,走过诉修高地和整个夏桑特,顺着米米忒河而下,然后经由斯派特来到位于圣城克拉特的地下密室,那里有一个直达拉蒂拉特的传送阵。
造成传送阵稀缺与珍贵的原因其一在于它的制作尤为复杂,其二在于,无论已经经过了多少更迭,传送的目的地在制作最初就需确定,并镌刻在基底上。
使用传送阵时他拼尽全力修改了目的地,终于不用在另一间地下密室面对老友等候多时的粘腻拥抱。
精疲力竭的比尔基克·亨特在陌生的教堂中勉强睁开双眼。
黑色头巾包裹的老修女正在更换烛台下彩色的织布,看到他时甚至没有发出惊讶的哼鸣,而是将他当作一名普通的游客,在简单的寒暄后介绍起这座教堂的渊源。
某一个遥远得未被清晰记录的春天,帝国还未成形,仰慕贤者的少女经历了家门变故,投身修道院中修撰哲经,在努亚军队被击溃后被封为圣;她所处的小小修道院残破不堪,被重新修缮为如今的教堂。
老修女说起这个故事时语气轻飘,喉咙中含了一个土豆一样,配合着烛火倒是别有韵味。她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所说的故事中几乎所有的人物姓名都被“这个”、“那个”和“某个”带过,少有的语气起伏十分僵硬,是练习好后讲过无数次的。
比尔基克·亨特对这一类宗教故事兴趣缺缺,更对从“仰慕”开始的故事嗤之以鼻,只是跟着修女走着。他闻到修女身上有美味的黄油香气。
“哦,努亚人,客人,您一听就知道,这是陈年旧事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鼻子捕捉到的一丝黄油香上,大致听清修女的话后嗯嗯几声,算是回应。
“客人,你是努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