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戒备感卸下,巴尔萨泽也轻松起来。他终于想起一个早该提出的问题:“埃德多尔,你怎么在这里?”
散漫的少年无奈一笑,仍保持戏剧般的语调:“今天早晨,一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它如此重要,我的脑中却晦暗不清。我便随意走着,让圣树引导身体,让身体引导思维,期待一道灵光乍现。”
巴尔萨泽搭腔:“什么问题?”
“钱。钱的问题。”少年长叹一口气,却说不明白。
“那有灵光了吗?”
“不,我只是又饿又渴。”
“那你……”
“我没带钱。巴尔蒂,我们伟大的友谊一定超越了金钱。”他理直气壮。
吉艾儿疑惑地看向巴尔萨泽,问题却指向埃德多尔:“在首都第一学院读书的少爷空手在街上游荡?”
“沃克小姐,这是刻板印象。普奥西斯二世伟大的教育改革可是惠及全国,尤其在这首都。教育出人才,人才何分出身?再说,也不是每一家贵族都有钱花——这便是我今早产生的问题。”
这并非是问题,而是陈述。巴尔萨泽不打算指出这一点。
埃德多尔才该是指出这类错误的人。或许是饿到不清醒了吧,他同情地想,娇养的少爷一两顿不吃便会神思不凝。
吉艾儿大约已经在猜测这个“问题”是否出于他自身的境遇了。
巴尔萨泽叹气道:“小少爷,你知道街是谁扫的么?”
“唔嗯……仆人?”
“不,是区里雇佣的清洁工。首都之中的治安与管理执行得很好。您可真是这个进步时代中一颗顽固的钉子。”
“进步时代?不,巴尔蒂,时代会是新的,但从不向前。”
“又在发表短视的暴论了。《治安管理条例》比《证券法》更新得多。”他看向吉艾儿,“埃德多尔有选修古代炼金史和图阵学史。”
埃德多尔也挪揄道:“你说得对,在你面前的可能是最顽固的钉子,毕竟我还选修了古法拉都加珥语。可惜,战斗技巧是必修的,而我爱好和平。”
少女的表情变得微妙。巴尔萨泽已经想到,在两人独处之时,他是要接受一轮提问的。
他脑袋一蒙,觉得今日出门不顺,大抵是因为阳光太好:“……基础社会学科和礼仪课在前年就结课了。”
“我知道,恭喜你及格了。”吉艾儿看向窗外,示意自己暂时不想参与谈话。
金发少年手中的杯子空了。他的腰背微微弯曲,周身的气息平稳下来。看来短暂的休息效果充足。
“那时我不在拉蒂拉特。听说修辞学的教授有一手很好薅的胡子。”
那位老教授已经退休了,记忆中确实长髯浓密,云朵一般。巴尔萨泽摸摸自己的下巴,说:“没有薅过。”
“我想起一件事情。我今天能见到你,不算是一种神主的安排,一种命运吗?”埃德多尔的笑容之中似乎有一丝真诚,“所以,巴尔蒂,我需要你的假期。”
“要做什么?”他问。
此时店员送来了饼干,他顺便结了单。
“今年学院里圣火日的戏剧节目由我编排,有些分身乏术呢。”
“没有空。”吉艾儿说。
埃德多尔站起身来,“具体的事情我还得仔细想,后天的剑术课上见,我的挚友。下次再见,吉薇艾尔·沃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