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经聚了几个热心的路人,他们向李秀满伸手,喊着让她拉着他们的手上去。
李秀满这会儿却是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秀满!”李国福的声音响了起来,李秀满看到父亲拨开人群,奔了过来。
在看到父亲的时刻,李秀满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还在嚎啕大哭的李秀间见到了父亲,大喊了一声“爸爸”,便挣扎起来要往坑上爬。
“秀满!秀间!”李国福慌忙从坑上滑了下去。
将近两米的深坑,两旁都是石头和冻土,下去倒是容易。他焦急地奔到李秀满的身边,怒气冲冲地数落:“怎么在地上坐着不起来了?让你妹自己去厂里找我?”
“爸,我骨头好像断了。”李秀满说着,艰难地低下了头。
已经变短了的棉袄袖子下,是已经变成了“Z”字型的手臂。
这是李秀满记事以来,最疼的一次,所以才让他最难忘。
母亲刘玉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责备大姐李秀城明知道今天换粮,还跑出去玩。
李秀城却根本不屑一顾,还将李秀满数落了一通。
“你能不能长点心?你才多大?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就往外跑?”
“你当你是老妈子,小小的孩子也学着大人去看孩子,领着到处跑?”
“李秀满,你不要被爸妈影响了!多想想你自己!”
李秀满理解不了李秀城为什么大姐会说这样的话,爸妈都上班,当姐姐的照顾弟弟妹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李秀满理解不了李秀城,正如李秀城理解不了李秀满一样。
她常说李秀满太过听话,从来不知道为自己争取。
“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这辈子就毁了!”李秀城常常痛心疾首地对自己的妹妹说。
这次,也也说了同样的话。
“我要是去下乡,这辈子就毁了!”
“咋能毁了呢?”正在择菜的李秀满诧异,“知识青年下乡是国家号召的,为的就不是增长见识,不让我们忘本吗?”
李秀城抬起英气逼人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妹妹。
虽然是一母同胞,李秀城和李秀满的眉眼也十分相似。但跟眉眼凌厉的李秀城相比,李秀满更多了几分温和之气。
她的脸更圆些,棱角柔和,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眼睛也大而圆。在李秀城的眼睛里,自己的这个妹妹简直就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不论她说什么,李秀满都听不懂。
“不忘本的方法有很多,不光是下乡这一条路。要是所有的知识青年都下乡了,谁来为祖国和社会建设发展做贡献?”
“知识不光在泥土里,也在学校!总有人要当老师,当司机,当售票员,当科学家,当医生!”
“再说,家里两个男孩,凭什么女孩子也要下乡吃苦?我的志向不在土里,在城里!”
“可是……”李秀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秀城打断了。
“可是什么可是?你没听二黑今天说的那些话吗?什么家里没个男孩不行,合着就是儿子啥都行呗?那他咋不在家做饭,爸前脚刚走,他就跑出去了?”李秀城生气地道,“干脏活累活,遇上耽误人生问题的时候,都让女儿来,儿子留着享受好事儿,是不是这个意思?”
“大姐……”李秀满原本想说,二哥没有这个意思,但话到嘴边,似乎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