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无意识攥紧:“今夕,我……”
“你什么?”今夕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要向我道个歉?你知道的,没有实际意义的道歉,算你感动自己。”
“你看,还要我提醒一下,才能想起来,你说你,这是不是很恶心?”
晏秋站在她面前,哑口无言,因为今夕所言皆是事实。他此刻不知作何感想,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面对今夕。
哪怕深知早晚会迎来这一刻,他慌乱之际,竟不禁浮起一个念头:在这之前,他竟然想到侥幸逃避,逃避今夕的审判。
但他若站在今夕的位置,只怕也要为今夕说上一句,凭什么。
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他们指责她,推开她,诅咒她,恶意比凛冬的风雪还要寒凉。
陷害这个孤立无援的倒霉鬼,只需要一个人的一张嘴,和许多人的不信任,许多人的偏心。
剖丹的刀,名焚绝,意为再冷硬的东西,都会被焚烧为余烬。
本不会有这样一把刀,直到全逐云宗上下一同将其递上,摧毁一个人的光芒。
雪夜里,今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揽下莫须有的罪名,也要自请离开宗门呢?
她退了一步又一步,身后万丈深渊,身前是无尽迷雾。
他自诩,同今夕说过的话是最多的人,又是从何时把她遗忘在了背后呢?
胸腔汹涌起一股沉痛的压抑感,本被他深埋心底的记忆如势不可挡的春笋,钻出土壤,占据他心底每一处空地。
是新来的师妹第一次和他吐露心事,问今夕是不是不大喜欢她。
还是,他和宋云棠一起跌落山谷,宋云棠照顾他三天三夜,一步一步把他背出山谷,那之后,他的心产生了倾斜。
还是,他在人尽皆知的妖兽巢穴里找到了伤痕累累的师妹,师妹声称,今夕去探路了,让自己在这里等她。
还是,悬崖之上,让宋云棠不掉下去的,只有今夕拽住她的一只手。而凭她的实力,本能被带离悬崖的宋云棠摔下悬崖,看上去是她先松了手。
活泼的师妹,冷淡的今夕,落入别人眼中,仿佛真的坐实了“今夕不大喜欢宋云棠”的传闻。
讨人喜欢的师妹,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没有人不会为之向往。最后,如影子一样的今夕,她口中的话就变得不重要了。
在那一刻,今夕成了所有人的敌人,只要讨人喜欢的师妹说上一句,今夕害了她。
然后,他看见了倒霉鬼的一滴眼泪,掉在地上,却滋润不起任何一寸已干涸的土壤。
今夕问过他,为什么不相信她。殊不知,他的心,早已发生了倾斜。
他是推开今夕的一双手,是旁观的罪魁祸首之一,是怎么也不会,想起在骤雨中罚跪时,有人为他撑了一把伞。
晏秋看着平静似水的今夕,缓缓后退一步,他高瘦的身躯携着阴影偏离一寸,桌案上的烛火光亮如初。
是了,真相浮出水面,他依然不敢面对,也不敢去想,哪怕当时,他为今夕说上一句话,时至今日是否会有什么不一样。
那名为痛的感官爬上了他的心,他想逃离,只为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可在看到今夕身旁出现了其他男人,又忍不住为之驻足。
至少,不该是这种,沉浸在花楼里,醉生梦死的浪荡子……
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心情:“我知道,整个逐云宗都欠你。”
“正是如此,我才更想劝、请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你还不配对我说这种话。”今夕讥讽道,“不过,那倒是永远都不会的。”
“今夕,我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只是觉得,见到你,我……”晏秋断断续续说着,似乎怎么也说不完,将要说完了,又被今夕接下来的举动打断了。
她一手挑起他的下颌,明明比他矮上一些,却营造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