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吗?”
“没,就是想问你这个暑假有没有空,一起出去玩。”
“嗯。”陈执没有明确的回答,但鹿弥早已习惯了他这样冷淡的态度,等待答复总需要几天的时间,这还算万幸的,有时候你甚至可以感觉他能一辈子不跟你说话。
校门在雨幕的冲击下仿佛披上一层阴影,来往行人车辆不绝,如虫群匍匐在地。两个平凡的少年就这样挤进汪洋大海,匆匆穿过中年人们构成的屏障。那些面孔形形色色,在社会的各个角落里散布,无意间撇过的每一眼,都像与未来的自己对视。但是那么想多干什么,只管往前冲就是了,身上还湿着呢,得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校门左转,是一颗高大的樟树,一番泼洒过后,洗去了长久以来积累的尘土,它的枝叶正在风中向学生们告别。树无手脚,如果不是人为搬运,一辈子便只能观望眼前之景,无法目睹他乡之物。它并不寂寞,每一年总会有新的一批人到来,总会有旧的一批人离开,像是约定俗成,不至于让它枯燥乏味。它的一生像在翻看一本史书,书中每个人物各不相同,生卒年由远及近,可他们所做之事,沾了些过去,又改了些未来。
樟树下,一座石棋盘的周围空荡荡的,不见老人们的议论声,换作以前,这时候正是下棋下得火热的时候,对弈的两人耳里不时传来“下那下那”“诶你下这干嘛”之类的声音。樟树也寂寞,它不由得望向远方,期盼老人们赶紧把自家的小孩接回来,然后回到这里撸起袖子,高声讨论昨天未下完的棋局。观看他们下棋,那是樟树茫茫岁月中最喜欢的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百岁有余的老树对花甲之年的老人是大了几辈,但每当樟树在一旁俯下身子看他们下棋时,欢声笑语总渗入枝干,让它自己都以为自己回到了六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它会感到生命无形的根茎里开出新芽。
陈执和鹿弥走过樟树,右转,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大道两侧不再是围绕着学生们服务的餐饮店,割裂钢材的声音和洗洁精的气味交杂在空气中,树木少的可怜,卡车经过时震得大地颤动。玻璃门亦或是铁木门随意靠在墙边,旁边放上一盆盆栽。铁架子有时拦住两人的去路,他们不得已绕到路边,从一辆停靠的丰田车前头下去,又从它的后尾踏上人行道。倘若觉得人行道上铺的红黄砖头过于老土,瓷砖店门前贴着各种颜色的瓷砖,你随意挑选,在脑海中构思画面,这样整条道路上的砖块颜色都被你心里所想的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