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道脚步匆匆大步前行,但凡是在府中看到他的那就些下人,纷纷朝着他恭敬施礼。
作为大总管的他,就这么一路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夫人张氏的院落门口这才顿住脚步,抬手拭了拭腮边的汗水。
原本直起的腰板弯了下去,这才迈开脚步,朝着院内行去……
一位雍容典雅的贵妇人姗姗走到二楼窗台处,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纹饰长褙子,彩绣富丽辉煌。一双温润的眼眸,正打量着笼中的画眉鸟儿。
保养得十分白皙细嫩的玉指轻舒,从袖中伸展出来,从侍女手中接过银羽纤长食勺。
将那用蛋黄与虫粉等粉碎精制而成的绿豆大小的鸟食,倾入景德镇所产的青瓷竹节鸟食罐中。
“夫人,大总管来了……”身后边的侍女,回头看了眼那轻手轻脚登楼而来,束手而立,不敢打扰的张大总管,接过了夫人递来的食勺这才轻声道。
“老奴见过夫人。”张大总管快走两步,朝着杨应龙的正室张氏恭敬一礼。
张氏微微颔首,回身坐到了椅上,端茶浅抿了口。斜射进屋的阳光,落在发髻上金色大凤含珠簪子上,令人目眩。
“来了,小青,你到楼下候着。”嗓音温婉而又不失气度。
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远处之后,张大总管又前移数步,这才卑微地低声道。
“夫人,杨平安还活着……”
刚放下了缠枝莲青花盖碗的张氏眉头轻蹙,瞥了眼张有道。
“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夫人,老奴之前已经确定他已经死在毒针之下,可不知为何,等老奴再次登门。”
“他非但活着,还将老奴投下的五步蛇都斩杀了……”
“不要给我找理由。”张氏抬手轻捏眉心,那张保养得仍旧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此刻浮上了不悦的阴云。
“他活着,那上京师的国子监名额就必定是他的,我儿可栋该怎么办?”
“你说说,该怎么办?”
看到张氏投来的目光,张有道赶紧拜倒在地。
“夫人……都是老奴的错,还请夫人放心,老夫一定会再想办法。务必要在他回到贵阳府学堂之前,结果了他。”
张氏看着拜倒在跟前的张有道,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理了理袖子,双手端庄地置于身前交握。
“你是我张家的人,我向来信你,委你重任。”
“此事,不得再生意外,明白吗?”
“老奴明白,请夫人放心。”
张有道拭了拭额角的冷汗,躯身后退数步之后,这才转身下楼而去。
不一会,小青上得楼来,就看到了夫人张氏正在那里将鸟笼摘下。
“夫人,让奴婢来吧。”
“不必,可栋他最喜画眉,这只老身重金购来的七巧,调教得极好,他若得见定会喜欢……”
“夫人您可真是太宠爱二公子了。”小青嫣然,小心地接过了笼子讨好一笑。
张氏不禁幽幽一叹,眼中满满尽是宠溺与爱怜。
“我膝下就朝栋、可栋这么两个孩儿,朝栋日后必定为播州之主,可栋却什么也没有。我这个当娘的再不多心疼他一些,难道还有人替我心疼?”
就在此时,突然听闻有一阵疾蹄之声传来,还有那爽朗的笑声。
张氏示意小青将画眉先挂回去,撩起前襟,在小青的搀扶之下朝着楼下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旁的正厅所在,就看到了身形修长挺拔的夫君正端着侍者送来的凉茶痛饮。
撂下了茶盏转过头来,是一张骨骼棱角尖锐却搭配得极有性格,唇峰极为明显的面容,令人一眼难忘。
正是自己的夫君,播州之主杨应龙。他朝着张氏颔首笑道。
“夫人来得正好,我刚从养马城回来,便听闻杨平安那小子,居然得了府学亲睐,意欲将他荐为国子监监生。”
听闻此言,张氏温婉雍容的脸上浮起了浅笑开口。
“老爷,妾身倒觉得府学那边做事也太过胡来,居然荐了杨平安,而非可栋。”
这话让杨应龙狭长而又犀利的剑眉一挑,闷哼了一声。“那小子倘若真有杨平安那般才学,你觉得我会眼看府学如此作为不成?”
言语之间,尽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张氏心头一酸,上前柔声道。
“但终究可栋才是您的儿子,那杨平安不过是可栋的伴读罢了,这要是……”
此刻,轻盈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从一旁传来,正在低语的夫妻二人抬眼望去。
就看到了一道婀娜妙蔓的身影朝着这边行来,上身一件大红色绸妆花眉子对衿袄儿,下身则是一条花色图案与短袄相呼应的大红色长裙。
在廊中袅娜前行,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被华贵艳丽的装束勾勒出来的身姿上。
那张明艳的俏脸妩媚天成,便是那廊下的怒放的山茶花,在她的姿容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凤儿你也来了,快过来坐。”杨应龙薄唇愉快地扬了起来。
“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大姐,妾身可老远就听到了老爷开心的笑声,可是有什么喜事?”
理所当然坐到了主位上的杨应龙爽朗一笑,便将那杨应龙得府学举荐为国子监监生的消息说了一遍。
坐在田雌凤对面的张氏仍旧气度雍容,只是脸上的浅笑微僵,温润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显得分外明艳动人的年轻俏脸上。
田雌凤闻言,黛眉轻挑,柔声附和道。
“那杨平安,真当是个可怜的孩子,打小就父母双亡,没爹教,没娘养的苦命孩子。当了二公子的伴读,能够有这样的出息,当真是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