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1:《奇遇办与纪律委员》附录:1931年江淮大水考证(2 / 2)次元破壁机首页

8月7日,雷雨交加,水量又涨四寸。11、12两日,东北风大作,各堤闸受水浪振动,堤身异常危险。此时市内积水最浅处也达三四尺,武昌汉口两地所筑排水堤坝已完全失掉作用。虽然8月初当局即派人不断加固汉口的皇经堂、皮子街、太平洋肥皂厂,以及武昌的晒湖堤、氈呢厂、大堤口、徐家棚等地堤防,但皇经堂仍在8月15日上午溃口,此前一直防范得力的日租界也终于进水,汉口全部淹入水中。8月16日,水位窜至28.28米,创武汉有水文纪录以来历史最高点,整个汉口市区仅宗关街堤、福新路堤幸存,未淹面积仅0.5平方公里。汉口一地灾民就有约二十余万,虽然设有灾民收容所,但染病率极高。

汉口市商会在募捐救灾通电中写到:“堤防尽溃,人畜漂流,田庐荡析,浮尸蔽江面,人立半山巅”。省政府虽然成立了水灾急赈委员会,并联合民间慈善团体救灾,然而“慈航有限,不能普渡”,每次抢险救灾都是“虽极力抢救,亦危在旦夕,吾人惟有尽人事而已”,实际上是因为当局既无心预防于先,又不能有效施济于后——例如三镇全被淹没后,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船,“大船若蛙,半浮水面,小船如蚁,漂流四围”,然而物以稀为贵,处处是黑船,“乘机取巧、恶索之现象,乃益显著”,当局也无力约束,“打船”比打的还难——而这已经算最轻微、常见的情况了,各种物价飞涨自不必说,甚至还有军人划船撞倒茅屋并殴打谋杀受害老妇、以及夏口地方法院关押的一百名犯人趁水灾之机逃走的情况发生。

据省政府派出的调查团总结,武汉三镇防汛抗洪人员无责任心,不听指挥,官僚主义,只顾眼前却没有长远布局,还假公营私虚报数字;救济粮食发放混乱不公,老弱病残根本拿不到,偏远地区(当时十九中都算偏远地区)甚至见都没见到救济船。

至九月为止,为了收容难民,武汉三镇的慈善会、市场、福音堂、戏园、书院、茶厂、会馆、船帮公所、旅馆、洋行、学校、跑马场、警察局等一切能收容的地方都派上了用场。还有许多无家可归者栖居于堤坝或铁路上,“几如长蛇阵一般,大小男女,拥挤不堪,无食无居,啼哭殊惨。堤之内外,污秽不堪,有在堤上大便者,或将其亲骨之棺材,恐被水冲,抬在堤上停搁者,臭气熏人,闻之欲呕。”

——不过也有少数人在堤上赌博的。心大还是你们心大。

1931年9月6日、7日,大水逐渐退去,但由于前文所述的各种艰难情况,到了当年12月时,滞留武汉的难民仍有十七万五干多人。武汉的秋冬寒冷、湿气彻骨,每天都有百余人冻饿而死,最后的一点幸存者只能去登记当兵,成为内战的炮灰。

我的母校十九中,也就是《奇遇办》中时玖中学的原型,当时叫“圣若瑟女校”,是一所意大利人创办的教会学校(这就是为什么丹璃自称是意大利混血)。

在1931年大水中,圣若瑟女校“文卷图书仪器,均遭淹没”,水退后,“墙壁泥污破败,满目荒凉”。然而就在自身受灾的情况下,圣若瑟女校二楼还设立了难民救济点。我曾经看到过一张圣若瑟女校一楼被淹、以二楼阳台为“码头”救济灾民的老照片,这张照片就是《奇遇办与纪律委员》的故事的灵感来源。

(据《汉口大水记》记载,当时的圣若瑟女校被编为汉口市第十一收容所,是汉口唯一一所设在校园里的灾民收容所,收容有灾民382人,所内设有医疗卫生管理等项,灾民尚感安适。)

然而实际上,以十九中的地理位置,遭灾情况更有可能是早就被内涝淹没,水位渐渐抬高,而不是像我写的那样突发大水,惊险刺激。1931年时武汉的民间或官方救援队也不太可能有我写的那种“洪水当天组织救人”的效率,小说里的剧情是为了使情节更加紧凑而做的虚构。

*本文部分资料来源:《汉口大水记》影印本,现代书局1931年8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