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烛
长公主坐在福华殿内,看着门外行来的,那身披褐色氅衣的男子,她只微微一笑,“三郎来了。”
“姑母。”三皇子走向长公主,蹲在她身前,像一个寻求庇护的弱犬,环抱着她,睁着一双眼睛仰望她,似是在委屈地寻找安慰。
“嗯,怎么了,可是韩侧妃让你不顺心了?”长公主细心问道。
三皇子默不作言,只是片刻之后,他才幽然而道:“姑母,您是知道的。”
长公主:“知道什么?”
三皇子没有再多言,而是转言开口道:“如今,朝堂上多是弹劾谢瑾之的人,姑母怎么看?”
长公主道:“谢瑾之当初为了一个戏子买下戏院,也将他背后的财产暴露于众,朝臣弹劾他在所难免,但陛下始终没有给与定论,除了缺乏必要的证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陛下不想给谢瑾之定罪。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皇子道:“谢家毕竟是百年世家,如今谢修远掌管调兵权,而娴妃也在宫中,谢瑾之自身才能出众,所以陛下不愿动他。父皇是想让谢瑾之辅佐下一任储君?”
长公主道:“不错,陛下有意让谢瑾之辅佐下一任储君。”
三皇子道:“可为何父皇从不让我与谢瑾之亲近?”
长公主轻笑一声,“三郎啊三郎,你如今就以为陛下钦定的储君人选是你了吗?”
三皇子:“如今在这朝堂之中,大皇子和二哥已被监禁,自然与储君之位无缘,而今只有我与四皇子,四皇子出身卑微,并无母族相助,朝中势力也很微薄,他又怎么与我抗衡?更何况,父皇自始至终宠爱的儿子都是我。”
三皇子显然志在必得。
长公主却笑:“你以为你父皇平日对你多几句嘘寒问暖,就是宠爱你了吗?却不知,他真正宠爱的儿子是五皇子。”
三皇子不可置信,“父皇若真宠爱他,当初为何还要降罪与他,为何从不召见他,为何从不赏赐他,反而每每遇见,都对他冷眼相看?!”
长公主道:“当初顾家和贺、陆两家坐拥西北军,结成联盟之势,如日中天,后来史家状告顾家通敌叛国,陛下为了皇权,授予史家以刀柄,诛杀顾氏满门,贺家和陆家也被牵连。传闻顾皇后与贺子兮有染,陛下并未对皇后施加刑法,后来顾皇后却自杀,陛下自称政务繁忙,致使后宫虚设十年,不过是因为不曾忘记顾皇后。
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爱情。但对于这样一个女子的儿子,他能真正的不在乎吗?陛下所为,不过是欲盖弥彰,正所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真是因为宠爱他,所以疏远他,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放下对他的警惕。”
三皇子:“可是姑母又如何得知呢?”
长公主:“当年我寻得一美貌女子,酷似顾皇后,献于陛下,陛下见之,大悦,言曰卿复来,而后却将那女子赐死。众人都以为他恨透了顾皇后,而只有我听到了那一句轻微的叹息,你不是她,凭什么和她长得一样?后来,陛下便对我多加防备。
陛下杀了那女子,是怕自己被那女子迷惑,在美色面前,陛下尚且如此克制,何况在父子亲情面前呢?”
“不是这样的!姑母,不是这样的!”三皇子不相信,那个偏宠疼爱他的父皇,这些年来,一腔的父子真心都给了五皇子。
“陛下还在重用谢瑾之,说明五皇子未死,并且还有复出的可能。”长公主断言道,“如今谢瑾之腹背受敌,恐怕也是时候该醒了。”
*
谢瑾之来到明月宫。
“殿下可好?”他问道。
门口的赵太医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男声:“瑾之哥哥,进来吧。”
谢瑾之提步进去,笑道:“殿下醒了?”
少年冷哼了一声,“我若再不醒来给你当活靶子,我怕某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臣不敢让殿下涉险。”谢瑾之沉声回道。
“哦?”五皇子却是一笑,看戏似的眼神瞧着谢瑾之,问他道:“这么说来,你不是为了苏文挽买的那戏院?”
“是。”谢瑾之诚恳回答。
“我且问你,若本殿与苏文挽同时涉险,你当救谁?”
君与妻,当救谁?
谢瑾之此前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