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凉的风一阵微腥的血意,我闻着顿时困意全无——
耳边轰然炸响,一道威严空灵的狼啸瞬间裹挟着乱石惊沙化作凛冽利刃,乘凌云长风,血斩苍穹!
我全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那一刻,全身的鲜血在淌,躁动着不安,低吼着呓语。我似乎知道,翻过这道蔽阴的沙丘,也许我能看到,万物的终级。
手探向烈日,迈了步子去攀,抬起眼眸,视线坐下的一刹那——
自沙海的另一端,沙丘重峦相叠,万千黑影铺开镜面下的阴云,脚下黄沙虬起,枪尖直指云端,凛然挥落,惊起上古长龙自沙中狂舞,乘长风直向高空。
远远的那座沙丘,陡然是半壁夕阳映衬的地,万千黑影朝拜的中心——身形朔立,衣袍猎猎,如披如血残阳屹立于戈壁崖角,长枪乾动,血染黄沙。肩头寒鸦子立,啼血窥世,脚旁残狼畏伏,毛发凛凛。
身形默然一动,长枪指天,枪身察布白光,陡然间,夕阳顿颓,乌云密布间迎面一道白光,电闪雷鸣,轰然一直直降云端,劈开苍穹,世间一阵修白。那淡紫发的人伸了手,雷电自他手中奏鸣,抬手,瞬间一道闪电虬起,劈开一整个无限绵延的沙海,顿时一道壑谷自其中裂开,沙流涌动,无数起伏的沙丘夷为平地,不停地灌入到那可怖的缝隙中去,除了那万千身影,整个沙海被彻彻底底,堕入黑暗。
那道裂缝却自我脚前顿停,自沙海的另一端——
我想逃,可我却分明听到自己在说话。够了。阴凉凉的一句,声音不大。
沙丘上的人却身形一顿,手托着轰鸣的雷电,就那样,脸转来,瞥了我一眼,那两双浅紫色的眼眸微微提起将无情的雷光映在眼底,毫无温度的冷,染上一层战士的薄薄的血。
只这一眼,刹那间——
万山齐崩,万鬼恸哭。大脑瞬间胀开,短暂的二十余年记忆被压至极限,见了远古的洪潮自指尖萦绕,举天之势瞬间冲垮。喘喘的呼吸声,几不可闻的鼻息,一柄长枪陡然撕开亘古的黑暗。
戈壁荒滩,血斩黄沙。看见了千疮百孔的天空,淌着深黑色的血,扭曲丑陋的一张脸,仰头大笑着。大地在低低地喘息,血红的火光,千万斧刀即落,凛冽一刀,劈开新生的宇宙。军袍措飞,惨血尽染,手上是万千悲恸不息的亡灵,雷电劈下,万古长吟,饮的是战士的血,长枪一挑,生生将永生亡灵钉死在雷电之下。
他苍白的嘴唇嚅喃着,他在说。今世战,血为誓,生死休。
他曾经弯起浅紫色的眼眸,说。走,去创世。
他时常寡言少语,很少饮酒。可他那次却喝得酩酊,一个人说了许多。许多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往事。
北国的神在说。好久不见,故人﹣-
年轻的神王意气风发,以一人抵千敌,他说。我在。
眼前是马革裹尸的古战场,英灵流光了血的躯壳烂在河水里,亡灵渡河,见了高高的沙丘上是齐齐折断的长枪,垂暮的古神用枪横穿了自己的胸膛,他剜了自己的眼,一只眼,他献给了无上的智慧,成为了知晓一切的智者。而另一只眼,他将赠子往昔,以怀逝去的故人。他所寻求的,无限的永生。
傲世的智者说。无知。
大脑生生被疼痛撕裂,却看见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走马灯花而过,终是破了闸,四分五裂,鲜血自脑颅四溅,全身的血管也齐齐崩断,黏稠的液体在淌,五脏俱裂。
我眼前一黑,可我分明看见——
沉默的少年人在看我。他方才解开了右眼上缠着的绷带,我清楚地看见了瞳仁。
苍龙街烛,双瞳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