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晓被关在了长公主出嫁前住过的长阳宫,依旧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安排了金吾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除了屋子里哪也去不了,只等调查清楚过后再做决断。
春芸和絮儿没被带进来,依旧留在郡主府,如今贴身监视她的嬷嬷据说曾经也伺候过刘芙,看着陈清晓那张与长公主极为相像的脸,总带着几分恍惚与慈爱。
严六也是负责看守她的人之一,但他一般只在最外面待着,从不会靠近屋子,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或许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一片雪花落在严六握着刀的手上,带着冬日的凉沁,又开始下雪了,严六犹豫片刻,转身朝里走去。
宫殿里炭火烧得足,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包裹起来,身上厚厚的裘衣变得累赘,好些金吾卫都脱了外面的裘氅,即使如此,额头也挂着几滴汗珠。
严六往里面忘了一眼,陈清晓靠在窗边,半开着窗子,仍由雪花飘进来,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她的眉眼间轻轻冷冷,像是堆了一捧新雪。
只一眼,便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严六收回目光,失魂落魄地离开。
陈清晓对此毫无察觉,她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看着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成水,帕子一沾就了无痕迹,只有残余的点点凉意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但这点冰凉很快也会被屋里的温度驱走。
倒是白来了这一趟。
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原本站得满满当当的场地,如今留出了不少空处,底下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也成了其中之一,被身后虎视眈眈的侍卫拖下去砍头。但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能否在此事过后让自己的人补上这些缺处。
皇帝对下方官员的心思心知肚明,眼神也越发冷了下来。
这场查抄得益于宋临江提交上去的证据以及名单,只在京城持续了三天,便将天子脚下的官吏处理的差不多了。
刽子手的都刀快砍豁了口,紧赶慢赶地行刑,砍了整整三天,流出的血水都快淌成河了。
江凝这些天也忙着四处抄家,几乎就没合过眼,常常忙到第二天天亮了才回府上,匆匆给兰花浇了水,又躺在榻上眯上一两个时辰,就又要收拾收拾出门。
几天下来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到可以媲美病入膏肓的病人。
抄家抄了三天,完了之后又和宋临江一起赶在第一时间将查抄出来的东西送去户部。之后如何清点财产,如何分配下去,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宋临江拿起一本名册粗略一翻,光是记录着物品的册子就装了十来口大箱子,江凝身后还源源不断地有人抬着东西进来。
“这么多东西,库房都快放不下了。”宋临江放下册子,无奈地看着地上堆着的密密麻麻的箱子。
“挤一挤,箱子往上堆,总有办法的。”江凝困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总疑心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东西都送来了,你在这儿看着点,我实在撑不住了,要先回去补个觉。”
宋临江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江凝实在撑不住了,背对着他摆摆手,脚步虚浮着往马车上爬。
等到夕阳西下,最后一件东西入库,所有人都累得不行,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宋临江看了看塞得满满当当的库房,等户部派来协助的官员将库房上了锁,这才放心离开。
回家的路上,宋临江却始终心神不宁,眉头紧锁着望着皇宫所在的方向。
长乐郡主被关押在长阳宫一事鲜有人知,至今那位都没让人放出半点风声,像是要把郡主的影子从这件事中抹去。
但陛下不是会徇私的人,眼下没有风声,怕也只是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长乐郡主“病逝”的消息。
宋临江心下一沉,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的后手呢?
宋临江撑着脑袋,恨不得现在冲到长乐郡主面前问清楚所谓的“后手”,也好过在这担惊受怕,惶惶不安。
“宋大人,这边走。”
皇宫是这个世界上秘密最多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第一件要学的事就是做个哑巴。
长乐郡主被关在长阳宫的事宫里几乎人尽皆知,但全都一问三不知。宋临江打听了许久,方才确定具体的位置。
但长阳宫内外都有重兵把守,只是从远处看上一眼,身旁的公公就吓出一身冷汗,明里暗里暗示宋临江什么都别说,最好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宋临江攥紧拳头,面上含笑,沉默地跟在曹公公身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