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佑元年,春。
悬瓮山。
桃苞待放,新芽探雪。
泉水沿着晋河哗啦啦流淌,水花闪着银光。
“嘎…嘎嘎……”
河畔。
一只公鸭在追逐母鸭,母鸭扭动着丰臀左右躲闪,公鸭扑闪着叼住母鸭头顶的羽毛,将它踩在脚下。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望着这一幕,李允莫名想起一段话,哂然一笑。
从记事起,他常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和画面,有些生动有趣、有些光怪陆离。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总会忍不住想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九岁时,扶养他和义信兄长大的苍叔没了,病死了。
也是。
全身那么多伤,把他和义信兄扶养到自己能吃喝拉撒,这口气挺得不容易。
十岁时,他和义信兄碰到一位麻衣老道。老道对他说,他和道有缘。
他就跟着出了家。
义信兄很不高兴,因为老道没收他做徒弟。
诵经修道到十一岁,师傅说:
“世界很大,趁还走得动,想去看看。”
师傅给李允留下一本道经,就走了。
这回义信兄很高兴,李允终于不用诵经,可以和他一起骑马猎鸭子了。
十二岁时,一起长大的义信兄说:
“契丹进了中原,他要去打契丹人。”
于是义信兄也走了。
这回轮到李允不高兴。
云州的生活相对还是安稳的,但总有身在异乡的感觉,不踏实。
所以一年过去,他也进了关。
游荡到悬瓮山,他听说这里有个道观,香火旺盛。
可是那位赵观主,不太好说话。
说现在是乾佑年,会同年的度牒他不认。
看在同道中人的香火情,挂单可以拿银钱。
也是,
这糟烂的世道,只认银钱,还有刀子。
可他又不能和同道拔刀相向,毕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附近徘徊几天,他忽然有种念头,此处有他的缘法。
可在这悬崖断层之中等了半个月,上山的香客见了不少,缘法却还没出现。
师傅说过,修行念头要通达,缘法没到,那就等等。
斗转星移,夜风簌簌。
山下传来零星石子磕碰的声响,在风中若隐若现。
李允裹着羊皮缓缓睁开眼。
明月清辉之下,隐约几人在上山。
来了!
就是他们。
果然如师傅所说,诵万千道藏,不如行万里山河。
缘法到了自会感知,指引方向。
他把手放进胸口温暖,取出裹在羊皮子里的轻弓上紧弓弦,伸展几下四肢摸摸腰间的拂尘。
背起箭筒,顺着悬崖的断层悄悄行走,前处不远的大石下有一段开阔的缓坡。
在那里。
月光、人影、李允正好成为一条直线。
大石的阴影下,李允将几支箭并排插在石缝中,这样搭箭更快。
就是现在。
“嗖!”
一声并不响亮的啸音,在寂静夜里,突兀响起…
中间的高大身影倒了。
箭矢从侧后方射进了那个人的脖颈,直接毙命倒在地上,拉倒了绳子绑着的人。
“啊!”
小娘子的惊呼。
没错了!
“嗖!”
啸音比刚才急促。
“嗖!”
瞬发。
走在前面的一人听到声音转头,箭矢已至,射穿他的颈动脉,时机恰好。
队伍后的周进是强盗的首领,身着皮甲提着打劫来的金器首饰包裹。
他听到啸音下意识举起包裹。